“我确实需要你的协助。”降谷零坦言。
他将朗姆的磁卡夹在食指与中指间,朝川江熏递去。
“朗姆刚才去了资料查阅室,这是我在他的桌子上拿的。如果我没猜错,朗姆现在应该还在查阅室——他带去的文件非常多,不是十分钟就能处理掉的东西。”
“但是我已经在查阅室和朗姆道别了。没有理由第二次进入查阅室,这必定引起他的怀疑。”
川江熏接过了磁卡,将其揣入口袋。
他了然地轻笑:“我明白了。我会把磁卡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交给我吧,我来给你善后。”
第188章
小林幸佑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黑色方向盘。
他眨了眨迷蒙的双目,将交叠的手臂收回时,才倏地反应过来——
哦, 对了。
他刚才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小林幸佑揉了几下酸涩的脖颈, 眺望向车窗外。
附近人流稀缺,外边不是写字楼就是钢铁厂,几乎不见居民区,还亮着灯的楼房少之又少。这里他以前没来过,连这条街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会待在这里,是因为他跟着社长的那台车子跟丢了。
小林追着那辆在日本随处可见的黑色普锐斯, 从杯户町跑出了几十公里。原本路上他始终都紧紧跟在社长身后,但当他越过一个漫长的转角后, 社长的车子就不见了。
照理来说,以他开车的速度, 是不该被社长甩掉的。
小林左思右想, 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是社长把车灯关上了。
这段街区很黑, 沥青路旁的高杆灯只有零星几个被点亮, 还半死不活的一会明一会暗。
残余的那点灯光下, 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夏虫, 翅膀颤动的低频音叫人头皮发麻。
发现自己找不到社长的车子后,小林幸佑盯着路灯下微渺的光, 双目放空地思忖着——以他做了多年货运司机的经验推测,社长这时候关掉车灯,恐怕是目的地就在附近。
于是他开车在这片区域兜了好几个圈子,穿过大街小巷, 可他无论怎么找, 都没能找到社长。
再然后, 他随手把车停靠在了某栋写字楼的后院,就地打起了盹。
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男人发出了一道沉缓的叹息。
长时间的不良睡姿,致使他的腰背胀痛。他面色苍白地靠回驾驶座,如若不是空间逼仄,他大概会抱起双腿,将自己瑟缩成一团。
脱离了专心致志开车的状态,小林现在只要一闭眼睛,就会想到佐佐木在仓库中死去的模样——
血液汩汩而下,顺着破旧的座椅,一滴一滴地落在水泥地上。
佐佐木的呼吸渐渐微弱,他不再蹬着木凳四下挣扎,连同哀求声也闭塞于喉口。
生命的最后一瞬,两串晶莹的液体,从佐佐木的眼角涌出。
接着……他的脖子歪向了一侧。
那时的仓库里应该是无风的,可他头顶古旧的吊灯却在轻轻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地面飘摆。仿佛在印证,人眼无法目睹的死神,已经带着他的镰刀,悄然接走了佐佐木的灵魂。
小林幸佑阖上双目。
他可以自己选择宰不宰掉家养羊,将它炖成一锅肉汤。
但他不该拥有生杀予夺,裁决人命的权利。
——他不该有的。
小林幸佑地垂下头,轻声嚅嗫:“社长,你到底去哪里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拥有潜入深渊、与恶龙争斗的勇气……?
能不能教教我——
像你以前教我认货物名称、背药品标识一样。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
川江熏乘坐着电梯,抵达了第十二层。
据降谷零给出的消息,资料查阅室就在这层楼内。
临出发之前,他们约定了暗号。虽然楼内信号被屏蔽,无法使用手机,但行动顺利完成后,川江熏还可通过其它手段,把这一消息传达给零。
最后,他们会从这栋大楼的不同出口各自离开。
穿着冲锋衣的青年阔步行于长廊。
宽大的外套掩不住他略显瘦弱的躯体,但他被行动靴包裹的双腿落地平稳,腰背笔直,犹若绵延于山间的挺拔松木。
青年看起来很冷静,延顺向远方的视线古井无波。
但实际上,焦灼的余韵并未从胸腔间散去。
他不是在为一会要在朗姆的面前耍把戏而紧张,而是在思索另一件事——
降谷零看起来,的确不记得了。
上一次以“川江熏”的身份和降谷零见面,还是在游乐场的时候。
山下井安排在灯塔上的狙击手,用一枚子弹将降谷零的腰腹贯穿,鲜血落了满地。
他在滔天的火焰间,将那具虚弱的身躯拖入掩体。当他用围巾为金发蓝眸的恋人进行临时包扎后,再抬起手,已是满身的猩红。
人在失血过多的时候,意识会随之模糊。
当大脑供血不足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变得如梦似幻。
他不知道降谷零在即将丧去知觉的时刻,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是当对方躺在他的怀里,用染着血的五指紧紧扣住他的衣袖,竭尽全力地问询他:“是你吗?你是今泉昇吗?”的一瞬,他脑海中的无数想法,都被尽数撇去了。
最后,他只残余下唯一的念头。
——回答他。
坦然地回答他。
告诉他:我是今泉昇。
别怕,我来守护你了。我来带你回家。
可惜命运作弄。
他张开口的一瞬,天边绽开了烟花,斑驳的光线将恋人奄奄一息的面庞照亮,而他的话语却被尽数掩埋在震耳的轰鸣中。再抬眸时,恋人的头已经无力地歪在操纵台边。
川江熏不是没设想过,也许降谷零听到他的答案了?
可从医院苏醒过来至今,这个男人都不曾谈及三年前的那场行动,也从不过问川江熏的下落……更是没质问过他,川江熏和今泉昇,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今天他们正式碰面,他才清晰地意识到——
降谷零没有听见。
他依然视川江熏,是那个不可以轻信、来历不明的线人。
穿着冲锋衣的青年苦笑了一下。
他垂下眼帘,纤长的黑睫遮掩了藏匿在眸中的思绪。
和降谷零说那些照理来说不该有第三人知道的话,也是在若有若无地暗示这一切。零应该明白的——今泉昇自知轻重,绝对不会和线人谈及工作之外的私事。
川江熏的脚步停滞在一道厚重的大门前。他抬起手,用标注着“卡慕”的身份id卡,轻轻刷向前方的卡槽。
如果回去之后,降谷零直面询问他,他们是否是一个人……
——那就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他。
青年暗忖。
把出现在手机中的APP,把二十多年前深埋在伦敦新雨中的秘密,还有那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全都告诉他。
……
听到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朗姆有些狐疑地扭过头。
远处的大门再度开启,乳白色的水雾氤氲空中,一道颀长的影子从蒸汽中缓步走来。
见到来者的面貌时,朗姆甚至挑起了眉毛。
朗姆还坐在一台电脑前,屏幕亮丽,手边散落着数页不知记载着什么的白纸,旁边正如降谷零所说——是堆积的半人之高的书籍和文件。
朗姆连带着办公椅一同扭转,缓缓地看向他。他微眯着漆黑眼眸,扬起的声线被悠然拖长:
“这可真是——大惊喜。”
朗姆抱起双臂,嘴唇嚅动,刻薄的言语随之吐露:“今晚在总部的成员可真不少,我都要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在私下搞秘密派对了。”
来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川江熏冷淡地朝他走近,面对这意味深长的嘲弄,他只平淡地回应:“我对参加派对没兴趣,我挺不合群的。以及今晚谁在总部里,我也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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