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距离神奈川, 可相隔了半个日本。
“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人无故失踪过。”外婆摇头,“我们向警察报了案,最后却只找到那个人的残肢——想必是被凶残的野兽分食掉了。”
穿着和服的女孩听到这里,不禁打起寒战。
站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的女人,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
女人用妖冶的异色双眸无声地凝视女孩,半晌过后,她又坚定地抬起头。
她的眸光澄澈,字字句句都平缓有力:“我会保护好步美的。”
“请您相信我。”
……
……
正如外婆所言,山间的路实在不好走。
很多地方不见石板铺就,狭窄的小径也经年久远,路边树干歪扭的乔木一度弯下,将道路遮蔽的严严实实。
但晨日的丛林万籁俱寂,只有风声轻拂,连躲在树荫下休憩的野兔都未被惊扰。
——更是不见那个连影子都没有的棕熊了。
于是步美逐渐放松下来。
新鲜的空气沁人心脾,她跑到一簇花丛间,摘下了一朵不知名的花。
“姐姐。”她拿着花回了女人身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低一下头。”
银发女人瞬间了然女孩的意思,于是抬手挽过耳鬓的碎发,半蹲下身子,朝女孩淡笑着,露出一侧形状优美的耳廓。
她今天也穿了和服,淡紫色的。
这是外婆压在箱底的旧衣服,据说年轻时她只穿过几次,这件衣服如今也被保存完好,布料细腻、纹路精致。外婆说她年纪大了,这些衣服原本也穿不来,不如让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来彰显这件和服的美。
当银发女人直起腰背时,那枚淡紫色的小花,已然出现在了她的发间。
步美笑嘻嘻地朝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后,赞叹着:“姐姐,你真好看。”
银发女人盯着她,正欲微笑着再度牵起女孩的手,眼前却一闪而过陌生的虚影。
印象里,某道被霓虹灯的光亮携裹的夜幕下,似乎有个小小的女孩,也曾向她如此诚挚地展露着笑脸。
迷蒙之中,她看不清女孩的脸,一层漆黑的阴影打照在她的面颊,将画面切割的支离破碎。儿童咿呀学语的声音青稚笨拙,环绕在女人的耳中,却又余音袅袅:
[谢、谢、姐姐。]
[姐、姐,好——看!]
女人惊愕地睁大双目。
“那是……”她不禁将手伸向头,低低沉吟着:“什么?”
然而这些没头没尾、又毫无征兆的画面,只像是山间的风。
来的轻柔,走的迅速。
寻着记忆,站在了井上物流公司的大门时,川江熏有点困惑。
他记得,这里以前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厂房。
几个有点破旧的仓库并排而立,前边开裂的水泥空地上停着几辆工具车,后面有两栋三层高的小楼,一个用于办公、一个用于食宿。
但是……谁能来解释一下?
青年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所有的建筑都焕然一新,在阳光下闪烁光泽。昂贵石材打造的大门辉煌气派,钢结构伸缩门旁的瓷砖墙壁上,篆刻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小林物流株式会社。
川江熏的脚步停顿在门前,难得自我怀疑起来:“……我走错了吗?”
【显而易见,你没有。】
“小林……”
青年盯着那串差点亮瞎眼睛的名字,脑海中蓦然浮出一张总是在憨笑的脸。
“这个‘小林’,是我想的那个小林吗?”
小林幸佑,那个四年前他走进物流工厂后,见到的第一个员工。那时的小林刚出狱不久,碍于学历和入狱经历,他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因而才会来这个工厂应聘。
不可置否,川江熏曾经利用过小林幸佑。
以他对小林的观察和判断,他原本以为只要给出足够的费用,就可以让小林离开工厂躲避风头。但他从未想过,小林竟然会声泪俱下地哀求他留下自己。
而那次危机过后,小林也帮着他做过一些事。都是和组织有关的任务,小林知道他抽离不开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之后,他也一改往常的松散状态,开始埋头苦干。
因为他要将妹妹从死神的镰刀下争夺,然后送她回学校,就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坐在教室里安逸地念书。
【是的。】弹窗答道。
【你离开之后,小林混的可谓风生水起。他接替了社长的职责,虽然没有代号,但也在组织中博取了一定的地位。这座公司除了私下为组织提供大量化工原材料外,如今对外还是个‘合法正规’的公司,包揽了许多物流业务。】
【顺带一提,这座公司今年的净利润堪达6.3亿日元。】现在才刚到下半年。
川江熏大为震撼。
【小林一直挺感谢你的。】
【毕竟他能走到今天,都要从你甩给他几本化学教科书,逼迫他奋发图强那日说起。】
川江熏持续震撼。
他不缺钱,从小更是不愁吃喝。
家庭环境和人生经历,致使他的眼界开阔,目及过贫穷,也目睹过富饶。
但他还是把快要迈到大门口的脚,迅速收了回去。
“我这么进去,不会被安保当做可疑人物抓起来吧?”
他自我怀疑了一阵子。
脑海里瞬间环绕起他看手机时,偶尔刷到的宣传广告词:[小时成绩不如你的同学,现在都已经暴富了!你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不会。】弹窗轻描淡写地说。
【虽然小林是这家公司的最高执行人,但股份的实际最高持有者,其实是你。小林的股份仅仅位列第二。】
“……?”
暴富的原来是我自己?
【另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小林幸佑,应该会在今天去世。】
川江熏愣了愣。
“怎么死的?”
【被熊吃掉。】
……
很少有人知道,小林幸佑的家,其实在佑川乡。
小林在县内中学念书的第二年,突然得知了父亲失踪的噩耗。
他连夜导了三辆车,又顶着雨在夜间的山林步行了十公里,当他匆匆赶回家时,却只见到了被警察送回来的残肢。
村中的老人说:“你的父亲在雨里走失了。丛林间的野兽吃掉了他,分食了他的身体。”
母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她的身边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铁盘,布料上沾染着刺目的猩红。
彼时,还是个少年的小林将手伸去,扯下了那块白布——
方形的医用铁盘上,摆放着一段黝黑色的手,手腕上有一颗眼熟的黑痣。
这的确是父亲的手,青筋虬结的模样,证明此前历经过一番生死搏斗。
小林盯着这只手,沉默了良久。
父亲是家里唯一有经济来源的人,如今父亲却去世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去上过学。
人成长的时光,总会飞速流逝。
当小林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早已是个成年人时,他已经坐在警署里,双腕被锁上了镣铐。
一如既往地在街上行窃时,小林在一个破烂的钱包中,发现了一张卡牌。卡牌很漂亮,所以他顺手拿走了它。
结果第二天他一出街,就被一大群警察按在人行道上抓获。然后,警察们告诉他:那张卡牌价值共计六百万日元。
他被判刑六年。
监狱中的日子浑浑噩噩,规整条理的管控,不知日夜的生活,几乎磨去了他此前对生活的所有不满。当他麻木的一个人提着包走出监狱,乘着车赶回佑川乡见母亲时,才得知母亲上个月已经辞世了。
在他蹲局子的时候,母亲另嫁于一个男人。然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孩。
有了子嗣并不代表什么,那个男人对母亲态度恶劣,非但好吃懒做,还对时常对她拳打脚踢。
直到某一天,那个混蛋毫无征兆地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当天夜里,母亲就在残破的房屋中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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