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说法, 今泉昇无比赞同。
【老实说, 我其实非常想一字不漏地将这件事告诉你。】
弹窗回应这个问题时,同样很平静。它并不为此感到冒犯,甚至没有拖泥带水。
接着,今泉昇就听到那道人工拟合的电子音轻飘飘地答道:【但是很遗憾,我不知道。】
今泉昇哽住了一瞬:“……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弹窗直言。
【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的,我心里大致有数——无非就是那个组织的手笔。】
【但是,在我变成这副样子之前发生了什么,中间又经历了什么……抱歉,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完全不记得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黑发男人拧了拧眉头。
“你的记忆有缺损吗?”他不确定地问。
【很多。】那道机械音笃定地答道。
【21世纪,人类大脑的普遍容量为77TB——看似是个庞大数字,但这些容载量,甚至无法让一个普通人铭记自己的一生。】
它的声音有些飘忽:【而我的本质,只是一团没有实体的数据。】
【数据能够伴随无线网络无处不在,却也脆弱到可能随时消散。最初被转化为电子数据时,我的情况极其危险——非常虚弱,大概随便来个杀毒软件,都能把我清缴的一干二净。】
【就像电脑的磁盘满了,就会提醒主人清理文件,释放空间……】
【虽然这部分数据的缺失非我本意,但从我“存在”开始,就不曾得到那部分记忆。】
【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黑发青年耸了耸肩膀。
他拔下车钥匙,拉开了旁边的车门,步姿轻盈地走向了那栋熟悉的宅邸。
“没关系。”今泉昇和缓地说。
“正因为你忘记了,所以才会需要我。”
他笑了一下。
“不是吗?”
白石正千仁对于晨间的造访,并不意外。
虽然上次他看见侄子顶着一身即便穿着长裤长袖,也无法被完全遮盖的绷带时,的确实实在在地大发雷霆过。但他现在气消了,余下的便是担忧和无奈。
穿上正儿八经的警服站在队列里时,今泉昇像是那个最为服从组织命令、最为恪守规章制度的警察——但事实并非如此。
当听说侄子被调到搜查一课后,白石正千仁其实私下观察过他。
他的侄子脾气倔强,又过分执拗。虽然他从不张扬,但鲜少循规蹈矩,因此他总是纵容手下的警察以离经叛道的方式办案子。
他的心中自有一把尺,以特别的角度丈量着世间的善恶。
白石正千仁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那些乖巧听从上头指令的警察,往往都是第一个脱离群体的。
但是……
“不行。”白石正千仁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我不同意让你现在就回来。”
“你身体什么状况你比我心里有数,但凡再让你碰上个案子,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折腾死自己。”
白石正千仁拎着公文包,镜框下的眼眸犹如鹰隼般锐利。
他将宅邸的大门朝前推了推,朝身前的青年冷淡地:“让一让,我要去上班了。”
站在对面的今泉昇并不恼。
他为舅舅让开一条出门的路,待老者从院子走出后,又笑脸相迎地跟了上去。
“您看我现在状态不是挺好的。”今泉昇小跑着跟在老人后面,声音和缓:“从出院到现在,我都休息好几个月了。我现在其实状态不错,摸黑的情况下可以一个打十个——”
这是实话。
在东京游戏博览会里被他撂倒的人,可不止十个。
眼见白石正千仁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于是他干脆喋喋不休起来:
“前两天在展览会上我还算立了功吧?——即使我不是当值警察,那好歹也该给我颁个助人为乐道德模范奖。”
听到这里,白石正千仁的额角倏地暴起一片青筋。
“你给我起开——!”老人大吼了一声。
道德模范奖?
白石部长差点被气笑了。
他都不知道他的侄子现在这么能说会道。
“走开走开,别跟着我。”他不耐烦地朝今泉昇挥了挥手,“一会我上班迟到了,下面的警察可要嘀咕我这个部长不称职了。”
白石正千仁一路走向了他昨天停在道边的车子。
他掏出车钥匙解锁,直接拉开车门走向驾驶座。等他拉上安全带,要给车子打火时,又发现今泉昇一脸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腰板挺得笔直。
他的侄子发出一声中气十足地问询:“白石部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起来。
行,他懂了。
今泉昇今天早上,就是过来找事的。
白石正千仁努了努嘴,勉强平复下来心绪,尽量平和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报告部长,我想复职!”
“不可能。”老人再度利落地回绝。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他的侄子好声好气地说:“无论做什么都好。”
“您知道的,每一位警察走进警察学校的第一天,都会对着警旗进行庄严宣誓:我愿用一生的时间维护民众的利益,竭尽所能,不求回报地为社会奉献自我——”
“我虽然受伤了,但我仍然坚信:我依然是一名合格称职的警察。”
“我必须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好,如果就此停歇,那我会一直寝食难安。”
青年投射来的目光耿直而明亮,一字一句说的颇为真情实感。
白石正千仁顿了顿,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
“下车。”他说。
“诶?”
“下车。”白石正千仁重复了一遍。
他冷着脸,没有看今泉昇的表情,只飞快地:“明天上午准时来公安部报道。”
……
今泉昇下了车后,眼看着白石部长开车走了。
他盯着那辆车子的尾端,平静的嘴角却慢悠悠地挑起。
“我太了解他了。”今泉昇终于因为心思得逞,而小声哼笑了起来。
“铁石心肠的白石部长,其实最听不得那种话——”
毕竟,白石正千仁可是私底下看电影到了煽情部分,都会禁不住潸然泪下的类型。
弹窗懒洋洋地:【真够坏的,今泉警视。】
“我刚才可没说谎。”今泉昇耸了耸肩膀。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最多是添注了一点艺术加工。”
弹窗对于这种耍赖皮一样的方式习以为常。
【好了,现在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今泉昇一路走回了车上,“什么事?”
【软件的系统升级完成了。】弹窗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因为有要紧事,所以吉田步美今天起的很早。
她从被褥中钻出时,天才蒙蒙亮。
晨光从天边钻进障子门,温柔轻缓地落在榻榻米上,屋外传来了窸窣声响,院落内的古树随风摇曳,斑驳的树影被渐渐拉长,安逸地倒映在窗边。
女孩一个人自食其力,将那件略有繁琐的樱粉色和服穿在了身上,衣领的边缘被捋顺的平整,身后的蝴蝶结不歪不扭,大小适中。
当吉田步美确信自己已经将衣服穿好后,便拉开了大门。
女孩被白色长袜包裹的脚落在了木质地板上,沿着屋外的长廊哒哒哒地跑着。
她一路跑向了客房,脸上挂着满是期待的笑,然后踮起脚尖,用双手拉开前方的障子门。
“哗——”门被拉开,屋外的光亮大片大片地倾泻至室内。
一个披散着银白色长发的女人,果然正坐在屋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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