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翎被祈桑骂了,独自伤感了一会,没等到祈桑来找他,讪讪准备加入讨论时,却发现他们早就商量完了。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盛大人顿时把所有过错都怪到了商玺身上,非要和商玺打一架,但商玺只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路过盛翎身边。
超经意地来回路过几次,终于被怒不可遏的盛翎提枪砍了。
商玺捂着被砍伤的手臂,脚步轻跃地跑去找祈桑卖惨,连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来。
祈桑正在画舆图,门都没开就吩咐下人:“把你们商大人赶出去,让他别来烦我。”
盛翎幸灾乐祸地看了一会,忽听祈桑又开口了:“让盛翎也滚出去,这段时间别来找我。”
盛翎:“……”
商玺听到这句话,连胳膊都不痛了,离开的步伐比来时都要轻快。
盛翎:“……”
小人得志,等着。
*
盛翎代表千滨府去筹措军资,装模作样去各仙门筹措一番后,便开始捧杀薛氏。
作为死要面子的百代世家,薛氏明面上装得光明伟正,行为上自然不能扣扣搜搜,顿时骑虎难下,不得不狠狠被宰了一笔。
民间象征性地流传了一段时间的薛氏美名后,就转而开始赞扬千滨府的大义。
先前对于祈桑“不杀盛翎”的怨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夸赞盛翎不辞辛劳筹措军资,大义也。
为了速战速决,祈桑亲临战场,几个剑杀阵就让魔族连连败退。
他坐在撑开的判命伞面上,手腕翻转之间,便让阵在半空中腾开,无数灵剑自阵法中落下,瞬间斩杀大批魔族。
判命伞骨边缘缠了流苏和飘带,如琉璃蓝海的伞面上流彩粲然。
祈桑冷脸坐在上面,俯视地上的流血残骸,面色不改。
所有人都觉得月神面色冷肃,定然是被魔族气得不轻,面对张牙舞爪的魔族更是怒气冲霄。
其实他们都误会了,祈桑是在气判命。
判命大概也知道自己惹祈桑生气了,飘起一串流苏落在祈桑手腕上。
祈桑冷脸挥开流苏,“回去就全都卸掉。”
判命委委屈屈地向上向下飘来飘去,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撒娇。
坐在上面的祈桑没办法对自己的本命法器生气,只能将怒气发泄在骚扰人族的魔族身上。
他下手的动作越来越重,凛然的杀意不仅是魔族,连人族的修士都感受到了。
原本判命身上是没有这些流苏和飘带的。
但灵器不愧是灵器,临行前一晚臭美地给自己打扮得锦团花簇,还知道避开着所有人。
所以次日,在人族修士集结完毕,各自召出御剑时,祈桑召出了一把花里胡哨的流光伞。
流苏飘到他脸上的时候,不可一世的月神大人表情是死一般的平静。
“……”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众人纷纷开始思考,是自己的审美没有跟上月神,还是月神的品味有问题。
哪怕出于对强者的尊敬,大家也不约而同选择了后面的那个答案。
第九十二章
魔族无首已久, 魔域各个派系皆自立为王,但始终没人能强到担得起“尊”号。
面对一盘散沙,修真界打起来自然让对面节节败退, 祈桑见局势已稳, 不再多留。
平心而论, 判命把自己打扮得很好看, 只是祈桑实在是很不习惯本命法器这么花哨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对祈桑出门有阴影,哪怕这次对上魔族只是一场很小的战争, 盛翎也一定要跟着他一起出来。
祈桑回到营帐, 见到盛翎正在看舆图, 开玩笑道:“你将千滨府这么多事务都留给商玺, 我都有点心疼他了。”
盛翎闻言, 也没争风吃醋, 只说:“那我独自处理千滨府事务两百年,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祈桑摸了摸鼻子, 有些心虚。
“我自然也是心疼你的……阿翎。”
盛翎也不为难祈桑, 放下舆图走到祈桑身边,表情凝重。
“祈桑,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计划,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对魔族发动战争?”
看出祈桑打算编些好听话来敷衍他, 盛翎正色打断:“和天道有关, 对吗?”
天道针对祈桑,本就是因为如今仙魔气失衡,祈桑一人独占气运, 此消彼长。
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如果放任魔族势力滋生, 必然伴随着生灵涂炭。
祈桑虽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但也不至于到这种漠视人命的地步。
判命已经被强行卸下了那些浮艳的装饰,此刻老老实实窝在祈桑怀里,转来转去撒娇。
它听不懂祈桑和盛翎正在谈论什么,只知道祈桑这时候心情不好,得想办法哄哄它坏脾气的主人。
营帐里只有一个主位,祈桑自然地在上面坐下,“我要的就是被天道针对。”
他不打算告诉盛翎,自己已经决定“去死”。
盛翎和商玺不同,后者虽然会极力劝阻他,但因为本身性格里带着的自卑,商玺不敢反驳祈桑的决定。
但盛翎不同,大概是因为见识过祈桑小时候病恹恹的模样,他一直很排斥将“死”和“祈桑”关联在一起。
虽然有些对不起盛翎……
但他应该会将“谋划了自己死亡”这件事,瞒到身死那天。
盛翎长相冷峻孤傲,眉眼间带着虎狼的野性,从前看人时带着的大多都是讥讽不屑。
过了百年,倒让人愈发看不透了。
最终,盛翎还是岔开了话题。
“我觉得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祈桑,我一直都猜不出你的想法。”
今日要屠魔,为避免狂风将发丝吹乱,祈桑出门前,让商玺将自己的黑发束成高马尾。
“天道想要谁死,有很多种办法。”祈桑眉目低垂,“距离下一劫只剩下百年不到的时间,我需要确定,天道会怎么杀我。”
盛翎闻言,大致明白祈桑这么做的用意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皱了皱眉。
“你要……”
月神笑吟吟的,用最温和的嗓音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五十年内,我会将所有魔族赶尽杀绝。”
既然天道最关心的是两界平衡,那祈桑就让天秤另一端消失。
天道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想要阻止这个局面,就需要一个代表来“传达神意”。
祈桑指尖轻轻按住桌上的夜明珠,漫不经心地转了几下。
“回去之后,留意薛氏的动作,必要时刻,可以帮他们添一把火。”
盛翎很想问一句祈桑,是不是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也清楚,能有资格与祈桑对弈的人只有天道,其余的人连棋子都算不上。
盛翎心口发冷,钝刀割肉一般疼。
“祈桑,你太自负了,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过天道。”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祈桑掀开营帐的帘子,撑伞走到外面:“我一直都是这么自负的人。”
判命的伞面如透色琉璃,也像一团浇不灭的流动火,雨水打在上面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见雨滴的形状。
雨天日光暗淡,但祈桑眼底倒映着判命的月蓝火光,“人的野心总是会越来越大的。”
“我少时只想活过十八岁,名扬四海后又想仙途通顺……如今,我只不过是让我的野心更大了一点。”
——他想取代天道。
*
有月神坐镇,毫无意外,此仗大捷。
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时候,却发现只有盛翎回了千滨府,月神则留在魔域没有回来。
众人不解。
但很快就传来消息——
月神孤身一人,持判命连战四魔君。
七曜日便大胜,后斩四魔君头颅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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