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为了拉拢世家,只得舍弃祁丹椹。
可惜的是,祁丹椹这人不贪财好色、不沽名钓誉,做事干脆利落、又极有远见,四皇子愣是没有在他身上找出半点污点,或者说他就算找到了,也不敢上奏圣上。
最后只得参奏祁丹椹滥用私刑,导致祁丹椹被罢官在家。
当今朝堂局势一个词可以形容——天下三分。
太子宣帆乃宣瑛皇帝老爹的第三子,顺应了老祖宗的规矩,无嫡立长。
他是嘉和帝为了平衡朝堂,迫于无奈下做出的选择。但太子不负众望,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宽容谦和,连心有怨念的嘉和帝也无法说出半点微词。
四皇子宣环是嘉和帝最偏爱的儿子,其母族乃寒门,为此他赢得了很多寒门的支持。
他在朝堂虽无人可用,没什么权力,但嘉和帝明目张胆的宠爱让他动了心思。
后来他结党营私,事情败露,被嘉和帝贬了爵,从平王贬为平宁郡王。
直到遇到祁丹椹,他才重新被嘉和帝看重,并迅速在朝堂站稳脚跟,重新封王,势头只逼东宫,让朝野上下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被皇帝偏爱的儿子是否有成为帝王的可能。
而最可惜的乃是老六宣瑜,他母亲乃是屹立六百年不倒的魏氏嫡女,又与嘉和帝青梅竹马,本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却不想生下来便是个瘸子,离了手杖,他连路走都走不了。
在皇室枝繁叶茂时,残疾直接被踢出候选队伍。
但以魏氏一族为首的氏族们,又推出出生世家的五皇子。六皇子也甘愿伏低做小,为五皇子出谋划策。但宣瑛知道,他这六哥野心可不小,大概要走的路线就是权倾天下摄政王,曹操都要自叹不如的那种。
三股势力,分别是宗法选出的太子,世家一脉,寒门一脉,三方制衡。
祁丹椹得罪了世家,又被寒门倚重的四皇子踢出阵营,他能选的可不就是素有贤名的太子吗?
宣瑛凤眸里满是打量思忖,明艳至极的脸上闪现过几丝玩味,像一只狡黠的发现了好玩猎物的漂亮毒蛇,静静匍匐在花间枝头,想着用什么方式盘死猎物。
他思忖半晌道:“既然事已成定局,皇兄的面子本王不可能不给,祁大人在大理寺还要待上三个月,就任文书最起码得亲手写吧。”
他微笑换了称呼:“祁少卿,本王认得你的字。”
祁丹椹眉目微蹙,看向吏部调令下压的官员就职文书,上面字迹没什么笔锋,但工整标准,仿佛模板印刻的。
要说祁丹椹最头疼的是什么?
那当然是书法了。
他可能是史上第一个因为字太难看而错失状元的人。否则他将是史上最年轻的状元,而不是最年轻的探花。
宣瑛入大理寺后,不遗余力针对刑部。
刑部送到大理寺审批复核的案件,都被他鸡蛋里挑骨头,没有错处也要找出错处,案件审理没错,那就反反复复审查文书,譬如字太丑、看不清,刑部审案人员长得难看,刑部结案人八字不好……
那时祁丹椹写的案件文书被宣瑛以字太丑打回无数次。
后来他拜访名师,苦心练字,终于找到一个字迹工整的代笔,专门替他写文书,宣瑛至此才肯罢休。
没想到这会儿他又开始挑剔他的字。
对于祁丹椹的字,太子有所耳闻,此时也不免觉得宣瑛多事,道:“文书谁写不都一样?只要自己亲手签名摁章,吏部归档就行了。”
宣瑛见宣帆都开了口,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面子。佯装大度摆手道:“那行吧,本王就当给皇兄个面子,祁少卿放下文书,张主薄会带你去你的官署。”
祁丹椹颔首道:“是,下官告辞。”
祁丹椹走政事堂,拐过长廊,宣瑛冲着自己贴身侍卫左夏道:“去,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回来汇报。”
左夏抱着双刀行礼道:“是,主人。”
宣帆制止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么做……”
宣瑛打断他道:“皇兄,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老四往你我身边塞人,故意为之?故意舍弃祁丹椹,既可以拉拢世家,又可以对魏氏有个交代,还能往你我身边安插人手,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宣帆:“以本宫对老四的了解,他没有如此的算计,否则当初他结党营私不会那么快败露。”
宣瑛抬抬下巴,指了指祁丹椹远去的方向:“四皇兄没那个脑子,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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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官衙内梧桐树下。
祁丹椹被那名叫张涛的绿袍官员看得发毛,他弹了弹红色官袍上的灰尘,“你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如此一言难尽看着本官?”
那抹绿色身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半晌,在祁丹椹不耐烦之前,他支支吾吾忧心道:“大人,要不,您还是别去刑狱了,下官帮您告个假,就说您身体不适……”
他是扬州新调入京都的官吏,有一位在大理寺任主薄的叔叔,他在扬州就听过祁丹椹的大名,没想到入京都,祁丹椹直接成了他的上司。
为此,他激动了好几个晚上。
他入大理寺后,他叔叔怕他犯错,将朝中恩怨同他陈明清楚。他才知道锦王与祁大人有多少龃龉。
这些天锦王可劲儿找祁大人的麻烦,连锦王觉得茶水不好喝,他的贴身太监黄公公都要骂祁大人来大理寺,坏了大理寺的风水。
这不,最近大理寺案子不知为何特别多,尸体摆放了四五十具没验!
锦王就派人来找祁少卿,根据这些天锦王刁难祁少卿的经历来看,这次八成又想找祁少卿麻烦。
“那锦王怕是抬,都会将本官抬到刑狱去?”祁丹椹道。
宣瑛这几日天天想方设法找他麻烦,他偶尔也会回应一两次。
他挑剔他的字太丑,逼着他将文卷写个十来遍,他就拿鸡血兑石松墨写成文字,鸡血与石松墨沤在一起,经过纸张挥发开,味道堪比腌了三年的臭鸡蛋……
他给他过重的任务,让他散衙回不了家。他就把家搬到大理寺,在这里吃在这里睡,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对着墙壁,没有分别……
让他没想到的是,男人的胜负欲是个很悬的东西。
宣瑛为了不让他好过,手段越来越幼稚。
一会儿搬出后宫妇人那套做派,让他给他沏茶,他说不会,他就找来沏茶师傅教他,顺便乘机贬损他两句。一会儿又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让他行礼的姿势标准点,否则要治他大不敬之罪。
有些举动幼稚到他都懒得回应,显得自己很傻。
他早料到宣瑛不会放过他,找他麻烦很正常,他听之任之。
俗称,麻了!
这不,宣瑛传唤他去刑狱,八成又想到什么方式折腾他。
张涛一想,确实如此,他不由得对仰慕的大人多了几丝同情,担忧关切道:“那您以后少违抗七殿下,胳膊拧不过大腿。”
祁丹椹心道,是我违抗他?明明是他针对我!
张涛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告知:“下官听闻七殿下生平最不喜断袖,早些年见到断袖,便会呕吐不止,不小心碰到都会浑身起红疹,连带着与男人肢体接触过密都觉得反胃。据说这些年好多了,所以大人你要多多注意,千万不要犯了忌讳……”
祁丹椹满目狐疑:“当真?”
他之前同宣瑛只是在朝堂上交锋,很少关注他的喜恶,更遑论这些涉及到皇家隐秘的事儿。
张涛郑重其事道:“这可是我叔叔告诉我的,他怕我来大理寺犯错,牵连到家族,才将皇家秘辛告诉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看着祁丹椹,松口气道:“不过看大人洁身自好,又没什么朋友亲属,更没这个特殊癖好。应该犯不了锦王殿下的忌讳。下官得私下里去看看,下官那些朋友哪些是断袖,趁早别来往的好,免得耽误了前程……”
与张涛这一路说说走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大理寺刑狱。那里早有侍卫在等着他们,经过戒律森严的刑讯牢狱之地,侍卫将他们带到了坐落一隅阴气森森的仵作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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