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他有什么资格讨债?老夫欠他什么了?”
“你竟然不知道,你跟所有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你竟不知……你不知,却做了这么多……”
原来,这才是鲜血淋漓的真相。
在苏鸣的理解里,他兄长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拿走世家的钱与权。因为苏泰与先太子的筹谋,若他们成功了,他们定会打击世家,分世家的权力,对于三大世家之一的苏家而言,也将是致命的打击。
若是不成功,那么以苏泰的所为,是诛灭九族的罪行,苏家将满门不复存在……
所以苏鸣才会说苏泰要拖着他们一起死……
他才会说自己不欠苏泰的债,以及他说祁丹椹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祁丹椹这样走下去。
因为苏鸣知道,背后的人是帝王,祁丹椹走的这条路是死路。
就算祁丹椹将来有用毕生精力与智慧,扳倒了魏家,他也不可能扳倒皇帝。帝王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威胁他的人存在,他会杀了他……
所以祁丹椹走的路,终究是要万劫不复。
其实在宣瑜说祁丹椹的外祖父PaoPao与先太子为了当时的百姓,私下里策划拨乱反正的时候,祁丹椹就已经相信了。
他的外祖父忠君爱国,他不会谋反。
但是他虽忠君,却更爱国,爱这个天下的百姓黎民。
那么由他教出来的太子,必定同他一样的想法。
两项抉择,他很可能确实兴兵谋反。
宣瑜虽无情冷漠,喜怒无常,但他从不屑于撒谎,他有不撒谎的资本。
就好比钟台逆案,就连帝王世家都不敢说出当年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乃至于史官不愿相信先太子与他外公会谋反……
他们想要粉饰隐藏在历史下的阴暗,可宣瑜无惧。
别说当年的事情宣瑜没有参与。
就算他参与了,他也会对史官不屑道:“老子就是干了骇人听闻的事情,老子就是弄死了几十万人,老子就是害得上百万人无家可归……又如何?”
他根本不怕百姓的口诛笔伐,也不怕后世的无情谩骂。
他根本就是个无情无心的人,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所以,正因如此,他说出的话,确实有可信度。
可如果这样的话。
苏鸣当时不想让苏家灭亡,他要护住整个苏家,他还不想死,就只能背叛他的兄长。
他利用苏泰弟弟的身份,拿到了两人兴兵谋反的证据,并且将证据秘密上报给嘉和帝与世家,帝王与世家的派出护国军队,打了石破天惊的一杖,最后镇压乱党……
如此看来,苏鸣确实大义灭亲,确实护国有功,他所做的事,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他不想死,没有错。
他想护住苏家,也没有错。
他想同谋反的苏泰撇清关系,更没有错。
那安昌侯呢?
他帮助世家,剿灭乱党。
他这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他这是大义灭亲、忠君爱国。
他拒绝妻子的请求,不为谋反乱党求情,他也没错。
为了同谋反乱党撇清关系,他拒绝让妻子为乱党奔走……
他为了家族延续,为了更好活下去,他更没错……
可错的是谁?
是自己吗?
历经九死一生回到这个地方,玩弄了那么多阴谋诡计,害死了那么多人,覆灭了一个又一个世家,满手鲜血满身罪孽……
最后告诉他,他引以为傲的外祖父,大琅王朝的圣人,帝师之家最后的荣耀,竟然是个乱臣贼子。
而他错了,他在为一个谋反乱党报仇。
所以,他也是个乱臣贼子,是个罪人。
可他的外祖父真是罪人吗?
他外祖父想要朗朗乾坤海晏河清有错吗?
他外祖父想为民请命,拯救天下黎民,他有错吗?
祁丹椹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无限苍凉落寞。
连漫天飘散着的细雪都在为这笑声哭泣落泪……
宣瑜见他悲到极致的模样,怕他在细雪濡湿的地面上滑到,伸手想要搀扶他:“本王知道真相让你难以接受,但这就是真相……本王告诉你,是不想你被蒙在骨子里……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本王会在这里陪着你……”
祁丹椹推开宣瑜伸过来的手,道:“谢殿下好意,微臣还有事,先走了。”
宣瑜见他走出凉亭,要追上去。
祁丹椹冷冷拒绝道:“殿下,止步吧。”
宣瑜顿在那里。
他看着祁丹椹走出八角亭,走上京华大街。
大街上璀璨灯火照在他的身上,却仿佛驱散不掉他浑身的寒意。
他仿佛像这漫天尘埃般的一粒细雪,还未落在地上,就已经要融化……
宣瑛刚出天工门,就看到祁丹椹从不远处走来,失魂落魄的走向飘满细雪的街道上。
他仿佛丢了魂一般,连行人撞向他,他都没有发觉,继续往前走去。
他顺着祁丹椹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宣瑜站在京华大街与天工门交接处的八角亭里,驻足望着祁丹椹远去的背影……
他不知道宣瑜与祁丹椹发生了什么事,闹得这般不愉快。
他无暇顾及宣瑜,快步追上祁丹椹。
祁丹椹走得慢,没两步宣瑛就追上了他。
宣瑛刚想问祁丹椹是不是宣瑜欺负他了,他要替他报仇。
结果他看到祁丹椹那悲到极致的双眸。
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呢?
仿佛整个京都的璀璨烟火都在伤心……
仿佛苍茫夜空下呼啸的北方都在哀鸣……
仿佛这漫天细雪都在落泪……
他一时愣住了。
想问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怕自己呼出一口气,都能让祁丹椹在他面前破碎一般。
祁丹椹抬眸看了他一眼,先他出声道:“先太子真的谋反了吗?”
宣瑛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晌,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你可以叫他谋反,也可以叫他拨乱反正。”
他看到祁丹椹这般模样,再想到宣瑜站在八角亭远望祁丹椹离开时的背影,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道:“宣瑜跟你说了什么?”
祁丹椹自嘲般笑出声:“原来啊,这才是真相。”
宣瑛诧异看向祁丹椹:“你难道不知道?”
他从一开始都以为祁丹椹知道钟台逆案的真相。
就算他不知道,他的母亲也会告诉他。
可他没想到祁丹椹做了这么多,竟然不知真相?
他转念一想,似乎也说得过去。
苏泰当时与先太子起事是匆匆而为,他们想过失败,但有百分之七十的机率可能成功。
当时满朝上下都不认为他们两人会谋反,就连证据摔在史官面前,史官都不相信。
所以苏泰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儿女。
那么苏洛也就无从得知。
苏泰的品行好到政敌都不相信他会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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