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使用一些手段,撬开了安昌侯府一个护卫的嘴,他说当日安昌侯暴跳如雷,说是宋姨娘毁了安昌侯府,念叨着什么报应报应,以及他问宋姨娘要一封信……”
“信?什么信?”宣瑛疑惑。
当日那件事根本牵扯不到宋姨娘,安昌侯会要什么信?
她有什么信?
为什么是宋姨娘毁了安昌侯府?
不是他自己作死吗?
右一冬摇头:“属下不知,属下怕耽误了什么事儿,得知这桩事的第一时间就赶来告知殿下。”
宣瑛呢喃:“信?”
他耳畔突然响起那道清凉的声音:“之后他写了一封勒索信给富户,却不想信去如无物,别说回信,富户一家连个反应也没有。”
勒索信?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一个可能。
他立刻对黄橙子道:“你入宫将补品拿给母妃,告诉母妃,儿臣今日办点事,等办完再去看望她,让她好好养身体。”
右一冬连忙跟上:“殿下,怎么了?是什么大事吗?”
宣瑛点头:“是,非常大的事情,本王要去求证一件事。”
第52章
夜。
无风无月无星。
整个夜空浓黑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
宋慧娘躺在木板床上睡觉,木板床上铺的是稻草,稻草上简单铺着席子算是垫被。
她盖着的破旧发黑的棉被上尽是大块霉斑,散发出一股难闻腐朽的味道。
屋里的陈设也极其简单,一个瘸了腿快要散架的桌子,一个充当板凳的烂木桩子,一个摇摇欲坠的立柜,柜子没有门,里面摆放着几件粗布麻桑衣衫,老鼠在上面兴高采烈的你追我赶。
宋慧娘被老鼠吵得睡不着,拿起摆放在床边用来发出声音震慑老鼠的木棍,敲了敲床边,希望老鼠听到声音能消停一会儿……
她最初来到这里,见到虫子老鼠会吓得惊恐尖叫,会抱头鼠窜躲避。
她的尖叫躲避不仅没有得到同情,还遭受庄子上的佃农老嬷们无情的嘲笑。
她们笑她有贵夫人的病,却没有贵夫人的命。
不仅如此,这些下贱的佃农老妇给她最重的活,干不完不让她吃饭,她们联合起来欺负她,找她的麻烦……
开始几天,她会摆出自己侯夫人的款儿吓她们,可得到的却是更重的欺凌。
她知道安昌侯根本不会管这些事。
他虽说让她滚到庄子上当老牛赎罪,但只要把她扔到这里就不会管她。
一定是侯府的二房夫人见她失势,就可这劲儿欺辱她。这些势利眼的佃农老妇为了巴结侯府新主人,就不遗余力的折腾她。
她想到当年的齐云桑。
也是这么被他们扔到庄子上,她吩咐人不要给他吃的,她纵容暗示庄子上的老妇欺辱他。
那时的齐云桑腿断了,根本走不了路。
这是齐云桑给她的报应吗?
可齐云桑死了,她没有。
她咬牙忍耐。
等将来云星成了安昌侯府的掌权人,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离开侯府这段时间,她很少发疯病,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这不就证明她的好日子将要来了吗?
等将来云星掌权,她要将整个二房都发配到庄子上来,让她们往死里干活,不给他们吃喝。
她无论最开始来这里多么不适应,现在都习惯了。
她开始觉得那些下贱的佃农老妇又丑又脏,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现在的她成了那些人中一份子。
她能看到虫鼠在脚边爬过而面不改色,也能在浇完大粪的田庄里面不改色吃完发黑的馒头……
她敲了半晌,老鼠声音没了。
庄子静悄悄的。
但她的屋顶咯吱一声,有人从屋顶上翻下来,继而她的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
接着,就哐当一声。
整个门板砸下来,屋子里灰尘四溅。
她那门板非常不牢,只是用一块小木头契合在一处,稍一用力,就会整个脱落。
她吓得惊坐起来,四周黑漆漆的,她模糊见几个人影踩着门板走进来,惊慌道:“谁,你们是谁?”
有人打开火折子。
左夏拿着火折子一瘸一拐走到墙边,将那劣质灯油点燃,屋子里顿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油味。
他一瘸一拐走到宣瑛身后。
他这辈子就没翻过这种凹凸不平都是碎瓦的屋顶。
想他锦王府数一数二的高手,暗杀过无数人,竟然翻个屋顶崴了脚。
屋里亮起烛火,宋慧娘才看清。
屋子里站了三个人,都穿着黑衣,头戴幂蓠遮住脸,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另外两个人的头儿,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气度,隔着幂蓠看向她时,让她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在他们的脚底下,捆绑着个人。
是齐云星,他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巴被布帛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她惊恐慌张道:“云星。”
她看向几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竟敢绑他?他是安昌侯府的嫡子,你们竟敢……”
这时,右一冬一脚踹在齐云星的肚子上,疼得他呜呜咽咽,额头上满是疼出来的冷汗。
因过度疼痛,他上半身不自觉弯曲颤抖着。
右一冬先是从骠骑军出来,后又在军中历练。
他一脚能踢死一只狼,齐云星这种世家出来的公子,没受过苦,他饶是收着力,也能踢得他肺腑受创,脾脏破裂。
见儿子被打,宋慧娘心疼惊恐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要钱吗?我……我没有,但他爹,他爹是安昌侯,现今就他一个儿子,他爹有……”
见对方无动于衷,她慌乱哭道:“不要钱?那你们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们……你们放过他……”
她噗通一声跪下:“求你们,你们放过他,你们要什么,我,我一定办到……”
宣瑛冷声道:“你还记得侯府嫡子齐云桑吗?”
他没想到才几天不见,昔日风韵独存的美艳妇人就成了这副干枯如柴的模样,皮肤干裂黝黑,丰满有致的身材也的变得干瘪,如同一夜之间枯萎的花草。
宋慧娘一愣,眼泪滑落:“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宣瑛道:“我们要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若你敢说半句假话……”
他话未落,右一冬就抽出刀架在齐云星的脖子上。
宣瑛:“他脑袋立刻搬家。”
宋慧娘惊恐道:“不,不要……我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她不知这些人是谁,究竟要干什么,为何突然问齐云桑的事情,但她不敢不说,她儿子的命在对方手里,现在别说让她说出齐云桑的事情,就算要她的命,她也得给。
她开始絮絮叨叨讲着。
从齐云桑出生时讲起,她讲到齐云桑母亲惨死在他面前时,宣瑛不由得蹙眉。
据阳春宫的宫女说,容德妃也死在他的面前,她死时,只有三四岁的他还躺在母亲身边午睡。
因为年纪小,他对这些事的记忆很模糊。
只知道他娘死了之后,他一个人在阳春宫,被宫女太监虐待。
纵然他没什么记忆,对生母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一些文人雅客的诗赋,或皇宫内外的传说中……
但提起生母的死,他依然心疼难忍。
那对于一个早慧的神童,看到母亲惨死在自己的面前,那得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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