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宣瑛快步走来,就在他走到近前,他以为他会抽出利剑,结果他性命时。
他没有。
他紧紧抱住了他。
祁丹椹怔楞。
半晌没反应过来。
知道他在利用太子党为自己办事,知道他包藏祸心狼子野心,知道他是谁,他的目的不纯以及他如此针对世家必定为太子带来麻烦……
知道这些种种。
他难道不应该杀了他吗?
为什么抱住他?
就在这时,他听到宣瑛饱含关切心疼的声音,道:“你一个孩子,走到现在,很难吧?你肯定受了很多苦。”
祁丹椹愣住了。
这是第一个人问他他的路很难走吧?
也是第一个人说他受了很多苦。
他一时忘记了挣扎。
很难吗?
路就在脚下,是布满荆棘利刺,还是刀山火海,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走下去。
因为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不能活着走下去,那只能死在路上。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难,因为他没有容易的路可以走。
现在仔细回想。
那些路上的每一步,他都不愿意回想。
至于他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他也不知道。
没尝过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苦?
或许是被宣瑛震惊了。
他忘记挣扎。
或许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还很心疼似的紧紧抱着他,这个怀抱很温暖……
他不想挣扎。
他竟没有立刻推开他。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与理智道:“下官怂恿韩国公杀殿下母妃的哥哥,太子的亲舅舅。你不阻止?”
宣瑛道:“本王没有理由阻止,你这么做的目的在韩国公。本王小时候也受了苦,但因为我的身份,没有人敢对我怎么样,饶是如此,曾经欺负本王的宫婢太监,乃至妃嫔皇子,本王都一一报复回去。可你却一路艰辛走到现在,本王不会劝你放下你想做的事情,也不会阻止你复仇,本王不够资格……”
“至于程国公,他死有余辜。你这么做,也帮了皇兄,本王还要谢谢你。可是,这件事,本王不能帮你,因为本王没资格阻止你复仇,但本王也不能对不起母妃与皇兄,程国公是他们的亲人,纵然他该死,那本王也不该出手。这让他们情何以堪?本王不会管这件事,会当做不知道。”
程国公纵容国公府子弟利用太子的名义,凿盐井,贩卖私盐,搜刮民脂民膏,暗中用非法手段逼迫百姓为其开采盐井。
前后爆发两场事故,导致直接死亡一千二百人左右,间接死亡八百余人,几千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么多年,他利用太子与贤妃的名义敛财,阳奉阴违欺骗东宫与贤妃也就罢了。
还次次屡教不改,东窗事发后,将太子推出去顶罪。
他犯的罪罄竹难书。
这次只要太子与贤妃求情,圣上可能会法外开恩。
若是程国公甘愿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他看得出来,程国公绝不可能安分守己。
这次的事情,程国公若能侥幸逃过死罪,但按照程家的本性。
等太子继位,他们必定会用亲情的身份绑架太子,再次用国舅爷的身份为自己谋取利益,他们就是那水蛭,不趴在太子贤妃的身上,吸干最后一滴血,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等到将来程国公再次拖累太子,不如以绝后患。
更何况,现在嘉和帝虽站在太子这边,看似他们是共同体,但他了解他父皇,他多疑猜忌,从来不会轻信于人。
虽说太子从不被母家掌控,与程家反目成仇,但他骨子里有一半程家的血。
有这个血脉,他就永远是半个程家人。
人无法割舍掉身上的血脉。
一旦程家跪地恳求,一旦太子心软,那么斩断的血脉根系很容易重新续上。
破镜都能重圆,更何况是无法斩断的血脉亲情呢?
所以,他父皇根本不会完全相信太子。
只有整个程家覆灭,程国公不在了,那么太子才算真正的与家族割断,嘉和帝才真正没了后顾之忧。
可无论程国公怎么该死,他都是太子与贤妃的亲人。
他母妃皇兄不会想看到他们的儿子弟弟,杀了他们的兄长舅舅。
那对他们而言何其残忍?
他知道这件事,为了祁丹椹,他无法阻止。为了贤妃太子,他不能参与。
他尽自己的可能,做到忠孝仁义。
祁丹椹没想到宣瑛会这样说,道:“那殿下不怕下官会牵连到太子?牵连到你?误了太子与殿下的计划?”
他做的事情势必会同魏家对上。
先太子与他外公都败在魏家手里,那么太子必然不会轻易得罪魏家。
他若得罪魏家,必然给宣帆与宣瑛招来祸患。
宣瑛笑了。
笑得很轻。
就像微风拂过祁丹椹的耳畔。
那笑声很好听。
他道:“本王就不曾怕过什么!”
他道:“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本王,不要太为难自己,如果能让你的路不走得那么艰难,本王乐意做任何事。”
祁丹椹:“……”
他怎么觉得宣瑛在可怜他?
先是得知他是谁后,给他一个拥抱。
现在又说出想帮他的话……
难道他看他是苏泰的外孙,跟废太子有那么点渊源,所以格外多照顾?
他猜不透决定不猜了。
反正宣瑛与宣瑜的脑子都不太正常。
猜这两人想什么,不如去猜几十只猴子为什么对着母猪吱呀哇啦乱叫,不如去猜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星尘为什么夜晚才会出现,或者去猜人究竟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第53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落日余晖下美轮美奂的悲画扇传来一阵如泣如诉、悲鸣难抑的琴声。
那琴声,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一片伤心画不成的哀伤,是江月年年相望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物是人非,更是孤舟蓑笠翁、独酌无相亲的孤独悲怆。
听到琴声的人,均不由自主的潸然泪下。
苏彬涕泪横下,沾湿衣衫。
能听秋风一曲,他此生足矣。
秋风弹奏完,抱着琴,掀开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幔,走出内阁,对着苏彬行礼:“公子,奴今日弹奏一曲,感谢公子厚爱,望公子日后不要再来了。”
他顾盼流转,美眸长睫,修长身姿宛若山中幽灵,勾人摄魄,令人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可在无数民间话本中,藏在美人皮下面的,是一副吸人骨髓的骷髅。
放在人身上也不例外。
祁丹椹的计划并未按照预期推进。
苏鸣仿佛预料到什么,并未灭程国公的口。
按照苏鸣多疑不会轻信于人的性格,他在听到祁丹椹意有所指的话后,必然会灭了程国公的口。
在他看来,确实只有死人不会供出他。
他的脑子绝对想不到灭口才是他真正露出马脚之时。
可本该灭口的人迟迟没有行动。
祁丹椹疑惑。
于是请来秋风帮忙。
秋风最开始也觉得苏鸣灭了程国公的口,那岂不是死无对证,又让苏鸣逍遥法外了。
祁丹椹同他解释一番,他听得糊里糊涂,想不通其中缘由。
但这不妨碍他为他打探消息。
苏鸣的嫡长孙苏彬是个酷爱附庸风雅之人。
他虽娶了夫人,有了四个妾室,但他照旧热爱秦楼楚馆里的莺莺燕燕,尤其是爱流连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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