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丹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他也感觉到了,望向祁丹椹。
四目相对,他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被祁丹椹摁在腐臭尸体上的那股恶寒瞬间蔓延上脊背。
祁丹椹轻声道:“不忙,在用午膳之前,先把当年的恩怨结了吧。”
安昌侯疑惑:“什么意思?”
祁丹椹没有说话,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梭巡。
飞羽径直上前,反绞住齐云星的手,齐云星用全身力气挣扎,也没有挣脱飞羽的桎梏。
饶是齐云星学过武艺,身手不凡,但在身经百战的飞羽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像个小鸡崽子般绵软无力。
他像一条被掐住后颈的小狗般,被飞羽拎着往安昌侯府那处宛若仙境的湖泊走去。
齐云星挣扎不断,大声喊叫着:“父亲救我,他要杀了我……爹……”
安昌侯立刻拉住祁丹椹道:“你干什么?你要对云星做什么?那是你弟弟……”
祁丹椹神色淡淡睥了眼安昌侯,满眼戏谑讥讽,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这时,二房夫妻与几个宗亲也被祁丹椹带来的几个护卫抓住,拎小鸡崽子似的跟上飞羽。
这六个护卫是他找宣瑛借来的锦王府亲卫。
宣瑛还怕他不够用,直接拨给他最精锐的六十人,随意他差遣。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野路子,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而被选入王府的。
因而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夫人们在他们手下的挣扎,还不如一只鸡的力度大。
那几人被抓住,惶恐害怕道:“祁丹椹,你干什么,这是侯府,容得了你放肆?”
他们知道祁丹椹为何找他们麻烦,因而心底害怕到极致,不断地挣扎,但都是徒劳。
当年苏国公被处死,这些人没少当面作践苏洛,尤其是二房夫妻。
这两人当年在苏洛入府时,认为苏洛嫁给安昌侯府,是安昌侯府的当家主母,什么都应该紧着安昌侯府来。
两人没少在苏洛那里拿好处,后来苏洛不想让两人白占便宜,就被记恨上了。
再后来,苏国公府倒台,这一对夫妻丑恶嘴脸尽显无余。
他们与宋慧娘勾结,可着劲儿折腾苏洛与祁丹椹。
二房夫人以为,苏洛没了,她就能掌侯府门楣,拿走苏洛的巨额嫁妆。
所以她处心积虑想让苏洛死。
后来苏洛自杀,没想到宋慧娘直接被抬成正室,这让她的期望落空。
想来,宋慧娘倒台的这段时间,她如愿掌家,日子过得甚是不多错。
说白了就是这群人渣享受着苏洛带给他们的好处,却恩将仇报作践苏洛。
这处湖泊一如既往的美若仙境。
如今虽已六月,岸边红如烈焰的树木繁花还未落尽,缤纷落英将湖边染得嫣红一片,湖中碧绿如翡翠,偶有三两只鱼儿摆尾,甩出圈圈涟漪。
祁丹椹心中默念美景何辜,口中凌厉如三九寒冰:“扔。”
齐云星连带着几位长辈,都被祁丹椹下饺子似的扔进这片美丽的湖泊中。
噗通噗通——
激起水花四溅,嫣红如血的落英被砸起两人高,如同绝世画卷泼墨的瞬间。
齐云星等人在湖中噗通噗通挣扎着,不住喊救命。
六个护卫如同镇湖石般守在湖边,阻止安昌侯府侍卫小厮上前救人。
族中有几位长者震怒道:“齐云桑,你干什么?我们这些长辈都还没死呢,你怎敢这般放肆?”
祁丹椹看向那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那应该是他某位伯祖父或叔祖父。
没印象,不重要。
他讥唇嘲讽道:“你的意思是,等你们死了,我就可以放肆了吗?”
那几位活了六七十岁的长者们被祁丹椹锐利漆黑眼眸瞪得一激灵。
他们明明半只脚踏入棺材,对人生世事看得淡了,可依然被这双眼眸骇得心颤。
那双眼睛极其冷淡,看他们就跟看死人没有区别。
祁丹椹目光无波望向湖中奋力挣扎的几人,道:“我要你们死,很容易,别倚老卖老了,开口之前,先掂量掂量你们这些老骨头有几两重。”
有位老者被他骂得胸口起伏,“你,你怎敢如此目无尊长?”
祁丹椹连个眼角余光都不屑于给,道:“我姓祁,你姓齐,你算哪门子的尊长。”
安昌侯不知道那六个侍卫的底细,但看样子,这六人是绝对不会让他救人。
此时,若他执意救人,定然少不了一阵刀光剑影。
他这段时日在满朝上下演够了慈父,若是祁丹椹回来的第一天,府邸就发生这么大的动静,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何况,他不想同祁丹椹闹翻。
他满脸愧疚望向祁丹椹:“我知道你还在记恨当年我害死了你母亲之事,当年你外祖父谋反,世家对苏家进行了清理,你母亲作为外嫁女,没有受到牵连。你以为不受牵连就真的不受牵连吗?世家给我施压,我只得识时务,否则怎么保得住偌大的门楣与你们?但你母亲毕竟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想,只要她疯了,就能够保住一命……”
祁丹椹无情打断安昌侯:“侯爷,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演呢?”
安昌侯不是为了保住苏洛,才让苏洛疯。
而是因为苏国公府刚被覆灭,苏洛若是死了,他安昌侯怕是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说他杀妻求荣。
他既不想得罪世家,又不想落下骂名,所以他只能逼疯她。
安昌侯狡辩道:“你难道一点都不能体谅我的苦衷吗?当时那种情况,我能怎么做?我可以怎么做?我也是被逼无奈……”
祁丹椹冷笑:“这话说得,好像每个罪犯剥白心迹,就能获得减刑似的。我这几年审判了上千案子,复核了上千件案子,每一件都是大案,从未有哪个罪犯因为有苦衷,就能减刑的。他的苦衷不是受害者造成的,他却造成了受害者的苦,所以你的苦衷,干我何事?”
安昌侯望着湖中快要不行了的齐云星,再看看自己的弟弟弟妹,以及一众族亲。
他心一横,咬牙道:“好,当日之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出口恶气是应该的,今日你想怎么出气,我都陪着你,但希望今朝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能两清,我们父子之间,不要再互相仇视,往后,我会尽量弥补你。”
祁丹椹勉强露出算是同意之色,道:“当然,今日之后,我与安昌侯府两清。”
安昌侯望向湖中的儿子与亲人,眼底虽有痛色,但眼眸中露出了些许宽慰。
他知道祁丹椹不可能杀了这些人。
魏家以及世家的人都想让祁丹椹死,若他不小心犯下大案,再也没有人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救他出狱。
所以他看着儿子与亲人被扔进湖里折磨,他只有担心,却并不慌乱。
若是能用这些人换祁丹椹回到安昌侯府,这对他、对安昌侯府而言,是一桩极有利的买卖。
祁丹椹嫌站着累得慌,让南星给他搬来一把椅子。
南星很快给他搬来舒服的椅子,他坐下,慢慢欣赏湖中那几个人求生与求饶。
有两人力竭,呛咳一口水,慢慢滑向湖中。
他的亲人对安昌侯求饶哭喊道:“族叔,我娘快不行了,她快要死了……堂叔,你救救我娘……”
另一位也上前求饶:“堂兄,我哥哥他近来多病,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啊……”
安昌侯面色沉着,平静望着湖面。
仿佛湖中挣扎沉底的不是他的儿子与亲人。
他与祁丹椹比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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