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又一直处于看戏状态,从小到大,还没谁敢真的扣押他。
就连龚州刺史家的公子,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他坚信祁丹椹不敢对他怎么样,只不过是恰逢他也赴宴了,不得不将他扣留下来。
平时与他亲近附庸过他的公子们都这般恳求了,他佯装为难的点头。
他款步走到祁丹椹面前,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笑意盈盈道:“少卿大人,各府其实余粮并不多,您将我们扣押在这里也没办法。不如您放我们回去,我们定会好好商量,就算家邸亲族少吃两顿也无妨,重要的是先让灾民们吃饱。”
祁丹椹挑眉看向他:“王公子这话不妥?先前锦王殿下要以粮抵税,恳请各府出手相助,共度时艰。各府可都是咬牙说将府邸的所有余粮都上交了,怎么这会又有余粮?想必是各府的公子都在家,各府家主无心筹集粮草。这人呢,还是留在本官这里,别让各家主分心。”
王又脸色阴沉起来:“各府邸没粮,你就算是将他们扣押在这里也没用。各家主总不能将家里亲人杀了,烹煮给灾民吃吧?”
祁丹椹阴冷笑了一下,笑得众人毛骨悚然。
“各府若是有此心,甚好!正好他们族中子弟都在这里了,若是他们舍不得动手,签下生死状,本官可以代劳。”
他一句话让王又面红耳赤,怒火中烧道:“祁少卿,你敢?”
祁丹椹未理他,但那阴冷刻薄面容仿佛在说他特别敢。
见祁丹椹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神态,王又不想同这人周旋,转身欲要出院落,却被门口侍卫拦住。
王又怒不可遏道:“滚开,你是个什么狗东西,竟敢拦本公子的路,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祁丹椹缓缓踱步走来,“王公子,本官已经说了,任何人都不得出去,怎么?你不是人吗?”
王又气得一口气憋在胸腔,目露凶光,眼爆青筋,抬手指着祁丹椹骂道:“姓祁的,我的舅舅是镇南节度使,我父亲是龚州司马,你敢拿我怎么样?你不过是当了几天官,当初给我们提鞋都不配,泥坑里爬出来的下贱玩意儿,给你三分面子,你真当本公子怕了你?劝你识相……啊……救、救命啊……”
他还没骂完,就见祁丹椹一脚踹在他膝弯处,他脚下一滑,直接从游廊上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湖面薄冰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重量与冲击力,纷纷碎裂。
王又掉进寒冷刺骨的湖水里,呛咳了几口水,扶着湖面的浮冰才不至于溺死。
但湖面的冰又冷又滑,他用尽全身力气,依然滑落水中,扑通了几下,才抓住另外一块浮冰。
没过一会儿,又因为冰太冷太滑,他又落入水中。如此反复,如同不会水的旱鸭子扑腾着,声嘶力竭尖声叫喊着:“救命,救命啊……”
祁丹椹捂着汤婆子,盯着水中扑腾的身影,仿佛什么事没发生般,无风无波冲众人道:“不是本官不敢拿你们怎么样?若真细究,你们家族谁手里没几个血债?现在本官没空去当青天大老爷,但你们最好识相点,待在西苑别乱跑。否则这里遍地都是灾民,指不定哪些跟你们家有血仇,届时直接把你们扔到灾民堆里去,那你们可真的要被煮了吃了。到时候可别怨本官护卫不力……”
众人一阵瑟缩,有人喊道:“少卿大人,快救王公子,他快不行了……”
结满薄冰的湖中,王又滑入水中,半晌没扑棱起来。
祁丹椹一改尖刻阴冷的神色,惊讶道:“哎呀,王公子,你说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呢?大冷天非要在湖边走,万一有个好歹,可是要命的。来人,把王公子救上来,找个大夫来……”
王又被捞上来,趴在岸边哆嗦呛咳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许力气。
他双目赤红,不知是冻得还是气的。
冒着阵阵烟雾的嘴里颤抖道:“你个狗娘……”
噗通一声。
只见祁丹椹抬脚,又一脚将王又踹进湖里。
他抱着汤婆子,一脸震惊道:“真是的,王公子,多大人了,还这么爱玩水,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本官可不负责。”
他吩咐侍卫道:“捞起来。”
落入湖中没有声息的王又又被捞上来。
王又哆哆嗦嗦的,怒瞪着祁丹椹,不敢言语。
这人是个疯子。
祁丹椹蹲下身查看他情况,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生怕再次被踹入湖中。
祁丹椹似乎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捂着汤婆子,往宴席的方向走,道:“奉劝诸位还是吃点吧,城外的灾民可没这么丰盛的膳食。”
第17章
士族富商家的公子们本以为祁丹椹只是吓吓他们,直到看到王又连续两次被踹进湖里。被捞上来时,冻得直抽搐,一条命已经去了大半。
他们才知道这位在无任何帮扶下就爬到四品官位的少卿,不是花架子,他动了真格。
诸公子们安分起来,不敢再造次。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祁丹椹说让他们挤一挤,是真的挤一挤。
西苑只有三个厢房,加起来恐怕都不如他们家里的卧房大。
祁丹椹让人在地上打了地铺,扔了几床被子,二三十个公子,就挤在这么小小空间里,外面还有重兵把守。
没受过什么苦的公子们私下里怨声载道。
接下来几天,他们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了。
祁丹椹真的言出必行,按照赈灾的标准供给他们吃穿,一连几顿都是清到见底的稀粥,连半片咸菜叶子都见不着,饿得他们前胸贴后背,连如厕的力气都没有。
一开始看到寡淡的糙粥,他们还嫌弃。
后来连粥碗都舔得干干净净,甚至纷纷争抢去舔粥盆。
后来,某家家主怕孩子受苦,捐出了一百多石粮草。
那家公子每顿膳食就多了半个馒头小半筷子咸菜,吃到咸菜的瞬间,他喜极而泣,抽噎着将馒头囫囵吞下,差点被噎死。
这些东西若是放到以往,喂给他家庄子上看门的狗,狗都不闻一下。
祁丹椹还许诺,他家若是能累计出二百五十石粮食,就放他回家。
他开心的连笔墨都没要,撕下一块布,写了血书,让他老爹将仓库里的存粮拿出来。
其他人见状,连忙写了家书回家,生怕再晚一点,不是饿死,就是被逼疯。
有些士族富商们听到府邸的公子们被扣押,十分震惊。让他们交粮,他们又不愿,一是拉不下这个脸,二是吞下去的粮草,再让他们交出来,无疑于剜他们肉。
于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带着家仆,聚集在驿馆,找祁丹椹要人。
祁丹椹没事人似的告诉他们,他们在这里待多久,就饿他们家孩子多久,反正没粮大家都得饿死。
他们本以为祁丹椹不敢滥杀无辜,谁曾想这人是个疯的,真的一口饭都不给他们家的孩子。
祁丹椹将他们的孩子推到驿馆门口,那孩子奄奄一息有气无力恳求他们离开,还痛哭流涕告诉他们,祁丹椹惹不得,连王家公子都被他扣押了。
他们才知道祁丹椹是个不怕死的。
龚州司马王善更是怒气冲冲带着士族富商们,拦住了宣瑛的车马。
马车在寂静空荡荡的长街停下,细碎的雪如微尘般漂浮在空中。
宣瑛去龚州其他地界组织赈灾之事,几天几夜没合眼,掀开车帘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比他还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面孔。
他不耐问道:“当街拦亲王车马,你们是不怕死吗?”
王善哽咽道:“就算是死,也请锦王殿下为吾等主持公道。”
宣瑛直觉祁丹椹肯定搞出什么事儿,道:“你们要报案吗?若是重大案件,由地方上报给刑部,刑部查案后再交给大理寺复核,届时案卷才到本王手里,本王才能给你们主持公道,这是程序。王司马,你好歹是朝廷命官,不会连这都不清楚吧?”
王善见宣瑛左顾而言其他,心里就有谱了
——那姓祁的敢这么干,怕是有宣瑛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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