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被捕的确切消息是由弗朗西斯的暗探传回来的,暗探大雪落下前一天才抵达弗朗西斯,昏迷了小半个月才醒过来。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时候迪伦会派遣伦克朗到教廷圣殿来寻找大小姐?不会。要说奥林或者伦克朗关心则乱,那就更不会了。
先不说伦克朗,伊莱还是挺了解奥林的,他这个兄长只是有些傲娇、看上去性格不太好,其实做什么都很谨慎。就算是迪伦或者伊莱被俘,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他都不会贸然行动。
那伦克朗是出来干什么的?
大雪落下之后不能赶路,按照正常速度从弗朗西斯到教廷圣殿又需要至少半个月,一个多月之前弗朗西斯发生了什么?
妖精进入尤欧山脉、矮人进入科尔山、精灵被驱赶,龙财被运到领主城堡,与此同时他们还在做柯蒂斯商会进入弗朗西斯的相关准备。
呃,仔细想想,他们好像是挺忙的。
伊莱果断放弃思考,转而将视线投向圣池。
瑞文特比在亲卫军营地下监牢的时候更瘦了一点,手纤细到有些枯槁,但是拖伦克朗又很轻松。他走到圣池边,将伦克朗扔在中年修女脚边,中年修女皱了皱眉,看样子是伦克朗身上带着的漆黑圣水触碰到了她的鞋面。
“哎呀。”
凯伊轻飘飘地感叹了一声,此外再也没有人对中年修女投去视线。
瑞文特的眼珠诡异地转了转,目光扫过少年主教笑意盈盈的脸,又看了一眼站在最远处的薇尔。薇尔并没有回应瑞文特的视线,而是垂着眼睛看生死不知的伦克朗。
伦克朗被带回教廷圣殿的时候,她恰好前往南部领地追捕大小姐,后来伦克朗被扔进[巢穴],她也没有特意去见他。
她和伦克朗,其实有过一点接触,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伊莱八九岁和十六七岁的时候她两度重返弗朗西斯,都没有见过伦克朗。她对这位前任领主夫人幼弟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八年前,那个时候伦克朗对伊莱的敌意很深,虽然从未付诸行动,但这并不能消减她的警惕心。每当伦克朗到领主城堡来议事,她就会保证伊莱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伦克朗大约察觉到了她的提防,有一次特意在花园的拐角堵过她,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最后转身离开。
薇尔把这解读为伦克朗的示威,于是在伦克朗存在于领主城堡时把伊莱看得更紧。后来连菲瑞娅都宽慰她,说伦克朗并不会对伊莱下手,让她不要太担忧。
她没做到。
在领主城堡做女仆长的那几年里,她丧失了在所有黑纱修女中都非常拔尖的自制力和理智,像一个真正的普通女仆一样,看见伦克朗这样自身强大的上位者就要惴惴不安。很多个瞬间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在防止伦克朗对伊莱下手以至于她不能将伊莱完好地带回教廷、抑或只是单纯害怕伊莱受到伤害。
而伊莱总是很乖,明明正是好动的年纪,被拘在房间里也没有不高兴,而是很专注地拼叫做“拼图”和“七巧板”的东西,偶尔看一看书,遇见理解不了的故事或者词语了,就哒哒哒地跑过来,抓着她的裙角,踮起脚尖把不懂的地方指给她看。
孩童明朗的笑脸仿佛浮现在眼前,阳光混杂鸢尾的香气萦绕鼻尖,薇尔一时间有些恍然,略微仰起头、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十字女神像悲悯的面容将她拉回现实,一晃十八年。
岁月是无法逆流的长河,她只能回头看,而不能向回走,也不想向回走。
她忽略掉少年主教兴致盎然的注视、凯伊冷凝的视线、瑞格瑞斯主教略带审视的探究,漠然地看着伦克朗。
这时中年修女终于想起了这名来自弗朗西斯的俘虏是谁。
“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她似乎带着点怒气与偏见,它们不能发泄往其它任何一个人,于是毫无保留地冲向究其本质只是一个信教者的瑞文特,“他没有天赋,他连一升圣水都没有转化,没有人从他的[巢穴]中取出哪怕一瓶圣水,这一批圣水不可能与他有关,你需要去查看的是西西莉亚·奥斯都。”
瑞文特柔顺地垂着头。
“西西莉亚·奥斯都没有问题,她的[巢穴]中圣水原液在正常转换。”此话一出,瑞文特顿时收获几道审视的视线,然而他不为所动,继续陈述,“而伦克朗·艾里斯是不安定因素。”
瑞文特意有所指道:“他曾经不是坠入过神明大人的血管吗?”
一个陌生的名词,听着艾萨克转述的伊莱一愣,艾萨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不清楚,红衣主教和黑纱修女们却清楚得很。
神明的血管就是神国那条奔涌的长河,而圣水原液就是神明的血液。人类不能够承担神明血液中的力量,所以需要天赋来对血液进行处理。
当初艾里斯都家族还没有发生巨变的时候,作为家族幼子的伦克朗一直独身在外游历,中途被十字骑士俘获,带至神国,并在逃跑途中坠入了那条漆黑的长河。然而艾里斯都血脉特殊、或者说每一个自弗朗西斯建立就存在的家族血脉都特殊,伦克朗的天赋并没有像弗瑞兹地下监狱的外来者一样被悉数夺走,而是被削弱到无法与元素亲和的程度。
无法与元素亲和对于任何一个魔法师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这意味着他们除了留存在身体里的、不能自由调动的魔力之外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当伦克朗逃离之后,教廷并没有花费精力去追捕他,而是按照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制造魔兽暴|乱杀死艾里斯都家主夫妇以及继承人,并且利用神明的血液——也就是圣水原液损伤安德莉亚·艾里斯都的身体。
教廷成功了,但本来应该成为普通人的伦克朗摇身一变成为剑士天赋者。
这件事曾经在大陆上掀起过轩然大波,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天赋能够扭转,面对明里暗里的试探,弗朗西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弗朗西斯的冷淡态度并没能让这场热潮平息,多得是位高权重的普通人想要知道天赋既然能够扭转、是不是还有可能在普通人身上出现,他们狂热如同扑向沙滩的海浪,差一点就要挥舞着金币涌向被神明抛弃的贫瘠之地弗朗西斯。
也就只差一点。
如果“伦克朗·艾里斯都的天赋扭转是因为他在神国中收获奇遇”的消息再流传得晚一点,那就一点也不差了。
狂热的人们转而将金币挥舞向神明。
但其实教廷高层和弗朗西斯当时的高层心里清楚,根本没有天赋扭转这一说,而是伦克朗做魔法师的时候就能抡起法杖痛揍天赋差一点的剑士。后来不能与元素亲和,又怀揣父母兄姐死亡的仇恨,转而发狠锻炼体质,加上他身体里还存在着一些魔力,竟然呈现了类似于剑士天赋者的状态。
哪里有什么神明的福祉,只有伦克朗自己无数个日夜积累的汗水。
中年修女听了瑞文特的话,脸色并没有变好,而是冷嗤一声。
“他去过神国又怎么样?神明大人的血液会杀死一切异端。”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瑞文特,而是若有所思的少年主教。
“他不是还留下一点魔力没有被剥夺吗?整片大陆除了弗朗西斯之外的魔力全部由神明大人提供,要剥夺这部分应该很容易,他留下的那一点……应该来源于弗朗西斯。”
说到这里,少年主教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谁知道一千多年了,连龙骨和暗夜精灵留住的大陆本源魔力都不多了,那个部落的遗民竟然还保留着一部分由那个人亲自唤醒的魔力。”
提到“那个人”,连表情不虞的中年修女都面色一僵,凯伊、瑞格瑞斯主教和其它红衣主教突然觉得十字女神像非常圣洁,他们简直要忍不住当场为无所不能的神明颂歌。
只有薇尔依旧看着伦克朗,少年主教逮住了她,笑嘻嘻地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
“凛冬。”
薇尔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圣池上方,她甚至补充了一句:
“那个部落叫风,因为总是定居在风很凛冽的高山或者平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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