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措辞已经足够收敛,但依旧引发了短暂沉寂之后的压抑惊呼,埃西亚大婶捂着自己的嘴巴,余光瞟到投来奇怪视线的孩子们收回视线才压低声音说:“你说真的?”
“是。”安德鲁笃定道,“传递来这个消息的人绝对可靠。”
在场的大人面面相觑,安德鲁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谁都知道安德鲁从来都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又是短暂的寂静,下一秒,好几个大人发出了无声的咒骂。
他们好好一个西塔镇,一直都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彼此间关系和谐,最艰难的时候也依靠着龙脊山谷内部的资源自力更生,往上数五百年都没有一个违背弗朗西斯法典的镇民。多么美好的西塔镇,现在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老鼠屎,竟然要偷偷坏了他们一锅汤了。
胖胖大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愤怒地挽起袖子,就像曾经在镇头发表“生活变好了我们也不能放弃狩猎”言论时一样激情澎湃地站到了板凳上,顾及到孩子在,他振臂低呼:“普及教育受益最大的是我们平民,阻挡普及教育进程的人绝不能披着我们平民的壳子!”
正在安排以艾米为代表的护卫军士兵和以小杰克为代表的亲卫军士兵通力合作的小安娜一愣,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低声讨论、似乎要把讨论的对象撕掉的大人和扶着额头一脸复杂的安德鲁。安德鲁从手掌下方瞟了一眼已经开始报每一个镇民名字的父母,抹了把脸,突然注意到了小安娜的视线。
他偏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
第二天,瑟得城,罗素庄园。
伊迪斯快步行走在城堡的走廊上,他面色沉沉,一点也没有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走廊中的仆人见了他都要赶紧避让到两边,等到他走过之后才探头探脑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二少爷是怎么了?”
有消息灵通的仆人抿了抿嘴巴,什么也没说,低声催促道:“走吧走吧,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把工作做完,好去休息休息。”
仆人们深以为然,作鸟兽散。而这个时候伊迪斯刚刚推开父亲的书房门,迈步走到书桌侧面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对着翻看公文的父亲报告道:“格达德这几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威廉自从回到赛肯城分行政署后再也没有和格达德接触过。”
伊迪斯陈述着和前几天一模一样的内容,然而在费尔南多再次说出那句“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之前,他先为这次对话带来了一个转折:“但是,昨晚格达德家走出了一队仆人,离开格达德庄园的范围后他们兵分几路,分别去到了位于弗斯城的弗劳尔镇、瑟得城的安格镇、瑟得城的托罗镇,还有——”
“费斯城的西塔镇。”
……
西塔镇依旧落着大雪,比昨天更甚。
两个人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回望他们来时的路,所有脚印都被洁白的覆盖。就像这场大雪能够为一切事物提供遮掩、又能隐藏一切肮脏危险的东西一样。
他们在某颗大树下稍作休息,其中一个呼出一口白气,隐隐带着点担忧:“你确认我们要从西塔镇的背后绕过去?西塔镇的背后可是龙脊山谷。”
“不然呢?”另一个语气不太好地回答,“从前面走进去,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家门?那些镇民现在本来就警惕得要命,你这么走进去和直说有问题有什么区别?”
“妈的,”他又骂道,“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这群镇民突然就知道了?就那么四个镇子,一夜之间全都被察觉端倪了?要我说我们就不该来这一趟,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说不定就是个圈套,结果格达德的家主非要我们去看看,也不想想他才引起了罗素的注意,最好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要做才对。”
“呸,”他总结道,“就不该让他当这个劳什子的家主,蠢得要命,还要拖着我们下水。”
前一个轻轻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本来该当家主的那个死活不肯合作、还拿把事情告发来威胁那位大人呢?”
后一个神色阴晴不定,最终又冲着雪地呸了一声。这一声呸仿佛惊扰了什么似的,头上的树枝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两人下意识地抬头,一大捧雪倾倒而下、眼看着就要把两个人一股脑埋在里面。就在这时,前一个揽着后一个的腰,闪现一般出现在树冠遮挡的范围之外,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甚至还能看到高速移动下拖出的残影。
一只灰毛的小松鼠从树冠间探出头来,它歪了歪头,绿豆大的眼睛眨啊眨。
后一个当即就被触怒了,他抬手从斗篷里面抽出一根短短的法杖,嘴里飞快吐出一串晦涩不明的词语,下一秒,法杖尖端凝聚的火球飞速向小松鼠呆着的枝桠袭去。砰地一声闷响,折断的树枝伴随着扑簌簌的雪从高空坠落,激起的雪尘扑向两人的眼睛,等到它们再抬起眼,哪里还有灰毛松鼠的影子?
后一个骂了句脏话,抬步就想要用脚撩开落下来的雪和树枝,前一个却拉住了他的手,劝说道:“走吧,来都来了,总要知道这群镇民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偷偷盘查镇子中的居民了才对。”
“还能是什么?”后一个嗤笑一声,到底也没有再伸脚,嘴上倒是一点也不饶人,“罗素前脚开始调查格达德,后脚四个镇子都传回来不好的消息,巧合吗?哪里有这样的巧合?要我说,就是罗素逼着格达德漏马脚,等着抓格达德的小辫子呢。”
他这样不依不饶,想必是被格达德家主一意孤行的决定给气得不清。前者揉揉太阳穴,嘴里说着劝说的话,眼神却比地面上的雪还冷:“好了,就算出什么事也是格达德负责,怎样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格达德家主那副模样,那位大人想必也不会觉得换一个是什么坏事。”
后一个被说服了,他哼了一声,说了些“要不是怎么怎么样我才不会听他的命令”之类的话,跟着前一个踏上了饶往龙脊山谷的道路。
他们的背影远去、绕过一座山,彻底消失不见。雪一直在落下,连他们的脚印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显缺了根枝桠的树冠上探出一个灰色的小脑袋,灰毛松鼠抬起小爪子拍掉树枝断裂处还未熄灭的火星,拖着大尾巴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它轻快地跳到那两人最后站立的地方,伸出小爪子努力地刨啊刨,刨了对于它来说很深一段距离,爪子尖才触碰到一个硬硬的链条。
灰毛松鼠一用力,一个拖拽着金属雕饰的链条硬生生被从雪地里拔出来,它举着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肚子前面的小兜兜里。
……
此时的领主城堡内,由于雪下得太大,清扫后道路立刻就会被覆盖,仆人们干脆就呆在室内,仔仔细细地清洁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伊莱坐在窗前,手腕上的藤蔓懒洋洋地伸长自己的身体、趴在玻璃窗上,就像一根藤蔓饼。原本应该坐在床边吃坚果的格瑞不知所踪,伊莱这个做主人的半点也没有担心的模样,反倒是突然感叹:“雪真大啊。”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远处不太分明的山丘,轻声道:“什么时候会停呢?”
第138章
伊莱十七岁生日的第九天,雪终于停了。
领民们终于能够走出自己的居所,放眼四望白茫茫一片,没有人知道曾经有好几拨人马在上面奔波。阻挡人们行动又平等掩盖一切的大雪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掩饰,一些魔兽或许短暂窥见了来者的真容,只是它们意识不到那意味着什么,也不会说话。
但他们中间出了个bug,某只灰毛松鼠型空间魔兽脑子聪明暂且不提,说不出话还知道比划,手脚太短还要上蹿下跳地做动物表演。
在格瑞第不知道多少次因为翻腾得太过欢快而坠入伊莱的手心过后,伊莱终于叹了口气,虚虚握住手把格瑞揉了一通,格瑞顶着一颗毛发炸起来的头眨眨小眼睛,一眼看上去竟然是还挺享受的样子。它又要挣扎出来再次向伊莱展示这几天它“驻守”龙脊山谷的成果,却看见伊莱笑盈盈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它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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