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贝利亚不幸地扯到了疼痛处,同伴认命地把他背回房间,随后嘱托了两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木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贝利亚一个人。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刚刚那场危机里受伤的不会只有他一个倒霉蛋吧?
贝利亚想要蹭地坐起来,又因为疼痛中道崩殂,只能蜷着身体歪在床上,额头甚至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等到稍微换过来一点,他恨恨地想:哪来的那么大力气?那么大的力气怎么不给他?
脾气暴躁的火法贝利亚幼年时有一个觉醒天赋成为强大剑士的美好愿望,而这个愿望在六岁那年实现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则可能要等到下辈子。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本来就心情欠佳的贝利亚拔高嗓门,相当暴躁地吼:“敲敲敲、敲什么门?妈的,从前也没见谁敲过门,你贝利亚大爷受伤了就要我来开——”
门被推开了,贝利亚的话戛然而止,这个时候他还不屈地昂着头,简直就像一只被抓住脖子的大鹅一样滑稽。他看着门口披着马修外套的银发青年,不知道是该祈求时光倒流,还是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
平时骂脏话和在一看连脏话都没听过几句的贵族小少爷面前骂脏话是两个概念——这个贵族小少爷还该死的是他们少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提一次的小外甥。
“不好意思,”伊莱有点歉意,他现在烧得有点高,就算没有眼泪眼睛也带着点亮亮的水光,“我不知道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哦,哦。”贝利亚干巴巴地说,“敲门也行。”
暴躁的贝利亚好像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难相处,伊莱弯起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脚尖,现在他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很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
贝利亚想要坐起来,不过疼痛让他的动作变得有点迟缓,伊莱走到床边,扶了贝利亚一把、让他妥帖地靠在床背上。船上的房间都不大,床也很矮,伊莱脑袋有点晕,干脆就坐在地面上,从这个高度和贝利亚交谈也没有什么问题。
“你的伤……我们很抱歉。”伊莱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但显然贝利亚不大习惯这样的方式,有点别扭地别过头,他听见伊莱继续慢吞吞地说,“我们想到这个方向没有人类聚集地,觉得商船不会来,于是就认为这事实上是教廷的船只了。”
好大的侮辱,他们这么漂亮专业富有个性的商船,怎么可能属于一板一眼一点趣味也没有的教廷?脏话都滚到喉咙口了,贝伊亚突然看见伊莱满怀愧疚的紫眼睛,一下子哽住,好一会儿才能顺畅地呼吸。
“没事。”贝利亚咬牙切齿,“都是误会。”
他看上去完全不是一副没事的样子。
伊莱突然觉得从长相到个性都与可爱无关的贝利亚有点可爱,他想笑笑,胸腔涌出的气流却带起了难以抑制的痒意,他偏过头捂着嘴咳嗽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回过头,就看见了贝利亚手足无措的僵硬姿态。
贝利亚和伊莱对上视线,又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很尴尬地问:“你生病了还出来干什么?”
我说你们这种贵族又没有什么必须要带病做的事情,生病了难道不该马上休息吗?
伊莱歪了歪头,眨眨眼睛,他当然还想说点什么话,然而他的状态不大好,于是干脆伸手轻轻放在了贝利亚的腰侧。贝利亚不太习惯别人来触碰自己,刚想扭动着身子躲开,一股如同冰雪一般的魔力突然涌入他永远翻滚着滚烫魔力的身体。
伊莱第一次使用治愈魔法的时候尚且需要艾萨克全然放松,现在连贝利亚体内抗拒的魔力都阻挡不了他了,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贝利亚看着伊莱,眼睛瞪得简直像要掉出来,他只是性格比较暴躁,并不是傻子。魔法师对魔力天然的敏锐让他能够察觉那道不属于自己的魔力在自己身体里的全部走向,多次从受伤到康复的进程又能让他察觉到腰侧与背部的疼痛在一点点变轻。
这是一个经由人类使出来的治愈魔法。
怎么可能呢?贝利亚脑子一团乱麻,人类怎么可能拥有治愈性的魔力呢?
伊莱收回了手,他在贝利亚震惊到仿佛在看什么怪物的眼神中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撑着床沿慢慢站起来。他的视野已经很模糊了,勉强能够辨认出代表着贝利亚的色块。
伊莱竖起一根手指,抵在灼热的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他笑着说:“这是一个秘密好吗?”
贝利亚本人是想把这当作一个秘密的,人类能够使用治愈魔法这件事足够在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掀起惊涛骇浪,伊莱是马修的外甥,他是马修的船员,作为同一阵营,他当然很愿意隐瞒这件事。
但是想法和现实总有偏差。
话音刚落,伊莱突然失去意识往下一栽,如果不是贝利亚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现在伊莱就该倒在地板上而不是趴伏在床沿边。
现在怎么办?
贝利亚僵硬着想:他的房间离甲板很远,再怎么大声呼唤也很难有人听见,虽然有换班的时候会有船员回来,但是这位小少爷一副稍不注意就要死掉的样子,万一已经到了一会儿都不能耽搁的时候呢?
看来只能他给背出去了,要是有人问伊莱为什么来他的房间他就说是来表达歉意,要是有人疑惑他明明行动不便怎么还能完成背比他还高一个头的伊莱出屋的高难度动作……他就说是危机激发了潜能!
谁能质疑能在奥斯都这个冷得要死的鬼地方搓火球的贝利亚大爷呢?没有人。
贝利亚下定决心,刚刚触碰到伊莱的手臂,木门突然被从外推开。贝利亚被吓得心跳都错乱了一瞬,张口就骂:“哪个小兔崽子开门不敲——”
小兔崽子艾萨克站在门口。
刚刚才因为伊莱敲门暴躁过一次的贝利亚突然觉得已经被治愈的腰侧隐隐作痛,他能和伊莱干巴巴地聊两句,对上艾萨克的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艾萨克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而是迈步走进房间。
他停在了伊莱的身边。
黑发绿眼睛的半精灵居高临下地看了趴在床沿上的伊莱一会儿,此时伊莱露着半张脸,大约很不安稳,眉头微微撅起,抿着唇,病态红晕从眼下蔓延到耳朵尖,修长脖颈恍若轻轻一扼就会断掉。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总是带着明朗的笑意、从容冷静得像能够把一切握在手中,真是难得有现在这样脆弱的时候。
艾萨克看得有点久,贝利亚刚要为伊莱发声,却见一脸冷漠的艾萨克蹲下身,又因为不太方变改为半跪的姿态。他让伊莱从趴伏的状态略微直起来一点,一只手环住伊莱的脊背,另一只手穿过伊莱的腿弯,很轻松地站起来,就像抱起一个完全不算矮的男性对于他来说和抱床软绵绵的被子没有区别一样。
艾萨克这回是真的看着贝利亚了,他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压迫感很强,贝利亚汗毛倒竖,恨不得勾勾手指让被同伴顺手放在门背后的法杖飞过来。
妈的,他恨恨地想,作为一个魔法师,他竟然没有随身携带自己的武器!怎么会有这样的错漏!
这个时候伊莱皱着眉头动了动,艾萨克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脑袋一歪,靠在了艾萨克肩膀上。
半精灵的体温总是很灼热,然而穿着的衣物终究是在奥斯都海域凛冽的海风吹拂下染上了点凉意,对于正在发高烧的伊莱来说实在是很好的慰藉。
灼热呼吸羽毛一般扑在脖颈侧,带起点奇妙的痒意,艾萨克瞳孔略微一缩,又很快恢复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贝利亚的错觉,他总觉得艾萨克的压迫感稍微弱了一点。
“抱歉。”
低沉又短促的声音在房间内短暂出现,以至于贝利亚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那其实是一种错觉,他想看看艾萨克的表情,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艾萨克带着伊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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