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觉得自己已经是足够圆滑的人了,今天头一次见到比自己更圆滑的人。韩飞鹭把话说的占情又占理,他无法回绝:“好,我明天去找你。”
韩飞鹭问了他的号码,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道:“明天到了给我打电话。”
这顿饭吃得花开两面,有人高兴有人郁闷。警察们都散去了,韩飞鹭去结账,周颂和秦骁站在路边,周颂见他脸色不好,便道:“你别多心,韩飞鹭做事严谨惯了,他是警察,无论什么事都讲究真凭实证。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他都会这么做。”
秦骁笑道:“我没多心,就是头一次和警察打交道,感觉他刚才盘问我像是在审贼。你和他很熟吗?”
周颂看了看站在屋里正在和老板核对点菜单的韩飞鹭,稍作思量,然后点了下头。
韩飞鹭结了账,拿着没喝完的一瓶绿茶走过来,问秦骁:“你怎么回?”
秦骁:“我就住这附近,走回去就行了。”
韩飞鹭:“路上慢点,你刚才喝了不少。”
说着,他抬起胳膊,向周颂招了下手。周颂走过去,韩飞鹭的手落在周颂肩上搂着周颂,道:“我们走了,明天到支队给我打电话。”
秦骁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钻入车流人海,转瞬不见了。
第7章 山羊
邵旸住院的第五天,周颂接到了邵旸的电话。
他正在上班,被一份打回重做的方案搅得心烦,于是偷偷打开电脑里自带的扫雷游戏。文档遮住游戏页面,只露出一小块区域,很不易被发现。他不玩时下任何流行的手游,只喜欢扫雷和俄罗斯方块,很擅长高难度扫雷和速度极快的俄罗斯方块,一次午间休息时他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田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被下雨般急速落下的方块晃得头晕眼花,直呼这种玩法实在变态。
一盘地雷即将被排除完毕,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周颂拿起手机,看到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喂?”
邵旸:“是我。”
邵旸的声音很粗,仿佛是病重,不得不压着嗓子说话。周颂听出是他,把手从鼠标上拿开,又慢慢落在桌上:“有事吗?”
邵旸道:“今天我就要被送到看守所了。”
周颂不说话,等他继续说。
邵旸轻笑了一声:“托你的福,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现在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周颂:“不客气。”
邵旸:“帮我一个忙。”
周颂:“什么忙?”
邵旸:“我爸前两年中风偏瘫了,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无法照顾他,想请你帮忙把他送进蓝天疗养院,我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他的医疗金我存在一张工商卡里,卡在我家电视柜中间的抽屉,密码是卡号前三位和末三位。”
周颂笑道:“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帮你?”
邵旸:“对,我确信。”
周颂嘴角的笑意很快逝去,陡然感到无趣乏味,沉默片刻,道:“我下班就过去。”
邵旸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应该说点什么,似乎只是单纯的无话可说。一阵略带杂音的沉默过后,电话断了。周颂放下手机,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临近下班,他想起来自己没车,而且仅靠自己无法把一个偏瘫的老人送到疗养院,这才临时想起找帮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韩飞鹭,邵旸是韩飞鹭抓的,韩飞鹭立了功也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理应由韩飞鹭去收拾。他拨出韩飞鹭的电话,打了两次都被挂断,然后韩飞鹭回了条消息:我在开会,散会给你打电话。
等他的电话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周颂果断放弃他,转而在通讯录里寻找下一个帮手。可他‘朋友’虽多,但几乎都是仅仅可以寻欢作乐的酒肉朋友,若找他们帮忙,未来不知会被讨回多少倍好处。翻来翻去,突然翻到了秦骁的电话。周颂略一犹豫,拨出了秦骁的电话。
秦骁很快接了,迷迷糊糊道:“谁啊?”
周颂看看手表,现在是傍晚六点多,可秦骁像是正在睡觉被吵醒。“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吗?”
秦骁瞬间清醒,着急忙慌地坐起来,起得猛了脑袋撞到上铺的床板,斯哈斯哈道:“啊,没有没有,我醒着。卧槽真疼。”
周颂听到他在吸气,笑问:“怎么了?”
秦骁嘿嘿一笑:“刚才撞到头了,你你你你有事儿?”
周颂:“你待会儿有没有时间?我一个朋友让我帮他把家里的老人送到疗养院,我需要人帮忙。”
秦骁:“有有有,要不要用车?”
周颂:“你有车吗?”
秦骁:“我室友有,我开他的车。”
秦骁的室友骂了一句“你他妈忒不是玩意儿,开我的车泡你的妞”,秦骁立刻骂回去“把你嘴撕烂,这是我朋友”。秦骁多半开了免提,这两句话全须全尾地进了周颂的耳朵,但周颂装作没听到:“你能开车当然好,不方便的话我们打车也可以。”
秦骁:“有啥不方便的,我把油箱加满他巴不得让我把车开走。你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周颂:“你知道万恒集团写字楼吗?我还有五分钟下班。”
秦骁:“我把导航打开能开到罗马,你在路边等我,我马上就到。”
到了下班时间,周颂掐着点儿走出大楼,下班的铃声险些没撵上他的步伐。他站在路边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丰田从车流中挤出来,缓缓停在他面前亮了下双闪。
周颂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朝他看了看,然后随口赞了一句:“车不错。”
秦骁急着出门,胡乱套了件短袖和牛仔裤就出来了,不曾发现短袖有点缩水,勒得手臂肌肉紧绷绷鼓囊囊的。秦骁笑道:“我一哥们儿以前干活的单位欠他四五个月工资,老板拿不出钱就把车兑给他了。车座可能有点湿,我出发前用抹布擦了擦。”
周颂系上安全带,道:“你挺细心。”
秦骁笑笑,把车开上路:“咱们去哪儿?”
周颂说出邵旸家的地址,然后就不再说话,时不时看看窗外,时不时看看手机,显得很放松。
下班时间路况很堵,车子走走停停十几分钟才挪动不到一里地。但秦骁很有耐心,一声不吭地随着车流往前挪,又一次把车停下,他腾出空儿看了看周颂,这才发现周颂身上的变化:“你又把头发染回来了?”
周颂的一头红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乌黑的中长卷发,和他以前的发型相比只有发尾弧度更卷了这一细微的差别。这是粱桭亲自压着他去染的,他起初还反抗,但是粱桭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把头发染回来要么搬去和周灵均同住,他立刻选了前者。
周颂把头发往耳后挽了挽:“对,红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
秦骁认认真真看了他一会儿:“我觉得......都好看。”
周颂瞅他一眼,笑道:“谢谢,那我就当真了。”
秦骁:“本来就是真话,长成你这样剃个光头披件麻袋都好看。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染了个红头发?”
周颂染头发是为了膈应韩飞鹭,却不想事倍功半,疗效甚微。所以粱桭带他去理发店那天也就顺水推舟的顺从了。他不想把实话说给秦骁,随口编了个理由:“一时兴起,后来觉得不合适。”
想起韩飞鹭,周颂又想起秦骁被韩飞鹭叫去警局做采样一事,便问:“你去过警局了吗?”
秦骁道:“前天就去了,韩哥很客气,给我采了血,又带我去了趟看守所。”
周颂:“去看守所看方亚庆?”
秦骁点点头:“对。”
周颂着意看他脸色,但什么都看不出来。
秦骁瘪着眉毛笑道:“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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