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被周颂叮嘱过,穆雪橙已经信了她的动机,道:“你还在说谎。你根本不是在测试我们警方的智商,你是想帮助文博。”
姚木兰:“我想帮助他什么?”
穆雪橙拿起那本日记本:“文博在里面记录了文在州杀人埋尸全过程,他为自己父亲犯下命案而忧心忡忡,即不忍看到父亲伏法,又担心来日东窗事发,自己知情不报遭受连累。你看到了,你想帮他,所以你骗了警察,撒下弥天大谎。”
姚木兰:“你指的是我骗你们是林林和阿兆杀了李菲菲?可你们没有相信我,反而怀疑到了我身上。我这么做,难道不是害了自己吗?”
穆雪橙:“这就是你的心机所在,你编造出两个不存在的人,坚称他们真实存在,引导我们怀疑你得了精神疾病,就算你当真是杀害李菲菲的凶手,我们也无法追究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未成年少女的刑事责任。”
姚紫晨听到这里,吓得脸色发白:“木兰,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啊!”
姚木兰面无表情,目光冷漠。
穆雪橙又道:“从几个月前开始,你就一直在悄悄收藏文博的东西,这本日记本也是你从他的书包里拿走的对吗?”
她砌词已经很柔软,没有使用‘偷’这个字眼。
姚木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几分感激。然后她弯下腰趴在桌上,长叹一声气,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想帮他。他......他很烦恼,我不想看到他那么烦恼,他应该一直无忧无虑才对。”
穆雪橙:“你为什么会想帮他?”
姚木兰微微出神,又想起了去年在操场上,文博严厉地赶走那几个取笑她的男生的一幕,“因为他帮过我。”
门外,周颂站在墙边,里面的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门被推开,姚木兰、姚紫晨、以及律师三人走了出来。姚木兰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周颂,只淡淡瞥他一眼,然后从周颂面前走过。
周颂看着她背影,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的。”
姚木兰停下了,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周颂道:“文博是故意的,他故意让你把日记本偷走,故意让你看到那篇日记——他在利用你。”
姚木兰微微一笑,笑容单纯又柔软:“或许是吧,但是我不在乎。”
周颂:“他欺骗你、利用你、你真的不在乎?”
姚木兰摇摇头:“你看到他骗我,我只看到他需要我,他在向我寻求帮助。”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那本日记被她看到不是巧合,她知道她掉入一场处心积虑的陷阱,但是她不在乎,因为她对人性不抱有美好的幻想,她抱有美好幻想的对象只是那个少年而已。就算那少年并不美好,但是在她心里已经足够完美。
这是爱吗?或许是的,这是爱的本质——它不伟大,反而很狭隘;它不光明,反而很阴暗;它不无私,反而很自私;它不美好,反而很沉重。但这份狭隘的、阴暗的、自私的、沉重的、不完美的爱却给了一个同样不完美的女孩儿崭新的美好的世界,在她的世界中,她视泥沼为诗歌,指路灯为月亮。
也许对她来说,文博不仅仅是帮过她,而是救了她。
第31章 搬桌子
离开公安局时已经入夜。
姚木兰站在街边,隔着车流如瀑的公路望着公路的另一边;路对面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穿黑裙的女人,那女人很奇怪,在夜里戴着墨镜,穿着黑衣,挎着一只黑色手提包,让她想起了曾在某本小说中看到过的报丧的信鸟。
姚木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为那女人也在牢牢注视着她。自她走出公安局站在路边等车到现在,那女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她,也像是在监视她......律师的车开了过来,副驾驶坐着姚紫晨。律师把车停在路边,姚木兰上车坐在后座,透过车窗往后看,那女人的视线果然追随着她的方向,直到车转过路口,再看不到那女人的身影。
律师把车开到楼下,为姚紫晨打开了车门,还用手挡住了车顶,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姚紫晨身姿如柳袅袅婷婷地下了车,向他说了声:“今天辛苦你了。”
律师笑得殷勤又讨好:“只要能帮上你的忙,再辛苦也值。”
姚木兰没有理睬他们,下了车就直接进了单元楼。
姚紫晨歉意地向律师笑了笑,道:“今天太晚了,我就不留你了。”
律师:“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目送律师的车开出一段距离,然后才提起旗袍迈上单元楼台阶。回到家,保姆在厨房准备晚饭,姚木兰在客厅和金毛亮亮玩闹。
保姆见姚紫晨回来了,在厨房里扬声道:“姚老师回来啦,马上开饭。”
姚紫晨一改在人前的柔弱温顺,面无表情道:“琴姐,你先回房间。”
保姆什么都不敢问,关了厨房的火回到房间将房门也关上了。
姚紫晨走到姚木兰身后,抓住姚木兰的胳膊用力把姚木兰拽起来,姚木兰被迫向后转过身的瞬间,她朝姚木兰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姚木兰左脸挨了一巴掌,蓬乱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睛,她把头发往后捋,露出左脸一片红褐色的的胎记。她很平静地看着姚紫晨,眼睛里只有死水般的冷漠。
姚紫晨:“你都做了些什么?”
姚木兰冷冷一笑:“不会比你对那些人做的事更过分。”
姚紫晨:“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她的吼声歇斯底里,美丽的面庞被愤怒拉扯成狰狞的形状。
姚木兰似乎看惯了她这幅样子,而且觉得她这模样滑稽又可笑,看向她的目光里又添了一层戏谑和轻蔑:“好啊,我不管你的事,你也休想管我的事。”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无论姚紫晨怎么叫门都置若罔闻。
很快,门外没了动静,她猜是姚紫晨又走了,走到窗前往下看,果然看到姚紫晨的蓝色保时捷从单元楼前开了过去。她早已经习惯了姚紫晨的来去无常。自她记事以来,姚紫晨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次回家也只是住一晚就匆匆离开;姚紫晨对她而言不是母亲,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且她恨透了自己身上流淌的姚紫晨的血,是姚紫晨给了她丑陋的胎记,也是姚紫晨给了她扭曲、阴暗、畸形、的人格。她讨厌自己的脸,讨厌自己的性格,讨厌自己的命运,讨厌自己的生活。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愿去做畜生、当乞丐、也不愿意做姚紫晨的女儿。可是她没得选,她只能是姚木兰。
姚木兰走到床边,陡然感到双膝发软,浑身无力。她躺在床上,把床头柜上的座机拿起来放在枕边,双眼殷切地望着它。她在等一通电话,座机也的确响了,却不是她等的人。
姚木兰:“喂?”
电话里是一个嗓音有些粗重的中年男人:“是我。”
姚木兰很失望:“干嘛?”
男人:“听说你回家了。”
姚木兰:“嗯。”
男人:“我还听说警察抓到了杀死李菲菲的凶手。”
姚木兰:“说重点。”
男人冷笑:“你真有本事。”
姚木兰:“不需要你夸奖,你只需要藏好的你的尾巴,这件事就能翻篇了。”
男人:“那我们扯平了?”
姚木兰:“对,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姚木兰望向窗外,窗外是一栋栋高楼,亮着数盏灯火,像一只只闪烁不定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紧紧盯着她......
今夜罕见地出了几颗星星,躲躲藏藏的隐在一缕薄云后面,忽隐忽现。
周颂回到小区,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了天空那一片零散的星子,他突发奇想,想数清今晚一共有多少颗星星,于是一遍走一边数,不知不觉走到了单元楼底下。他数的很专注,没察觉路边树影下站着一个人,那人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时他才悚然惊觉,猛地拧过身就要送出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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