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旸悠悠睁开眼,仿佛陷入了温暖的回忆,连嗓音都柔和许多:“是7月12号。”
7月12号......秦思雨12号给他留下录音,13号动身去外省,却在路上车祸身亡。这件当年看来毋庸置疑的车祸案,似乎在今时今日萌发出了新的端倪。
邵旸侧过头看着韩飞鹭,突然笑出了声来,声音粗哑又低沉,怪异的像是某种动物憋在喉咙里的低吼:“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也知道答案,但是我不会告诉你,这样一来你就输定了!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咳嗽,脖子上浮现出一条条青筋。他咳出一口带血的痰,旋即笑得更加癫狂,倒在床头几乎断了气。
韩飞鹭按下呼叫铃,护士很快推门进来,把面罩扣在邵旸脸上让邵旸吸氧,称病人需要休息,让韩飞鹭离开。
韩飞鹭离开医院,开车返回单位,邻近公安局门口,看到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警局开了出来。迈巴赫从他旁边的车道逆向驶来时,透过棕褐色的玻璃窗,他看到周颂坐在后座。周颂似乎没有看到他,两车相遇的瞬间,周颂直视前方,面无所动。
反倒是粱桭认出了韩飞鹭的车,回头往后看了看,问:“刚那人是不是韩飞鹭?”
周颂“嗯”了一声,然后靠在椅背里往窗外看。
粱桭正在开车,向坐在副驾驶的律师问道:“蒋律师,刑侦队长韩飞鹭在办案过程中危害到了我家二少爷的生命安全,他亲口说出让凶徒留下二少当人质这句话。这算不算是他的失职?”
蒋律师道:“梁秘书,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种情况很难构成警务人员的失职渎职。那位刑侦队长是在嫌疑人的逼迫和引导下不得已做出的行为,这在紧迫的执法过程中是可以被理解的。按照《人民警察法》规定,警察在严重违纪,或不作为——”
蒋律师正滔滔不绝,音响突然被打开,响起起一首重金属摇滚乐。是周颂把手机连上了蓝牙,在用手机放歌。
粱桭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暗暗回头看了周颂一眼,但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向蒋律师歉然一笑。蒋律师很尴尬,随便找了个理由半途下车了。
蒋律师一走,粱桭立刻把音响关掉,转回身问他:“怎么了?突然发哪门子脾气?”
周颂放下车窗,面无表情地往外看:“你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么敢发脾气。快点走吧,这里不让停车,交警马上就来了。”
粱桭没计较他的阴阳怪气:“蒋律师好歹帮了咱们这么大忙,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刚才还没礼貌的打断他说话,你自己觉得合不合适?”
周颂看着驾驶座车门外的后视镜,从镜子里能看到跟在他们后面的一列车辆:“他收钱办事,又不是在做慈善。难道我还得对他三拜九叩地跪谢?”
粱桭:“从我昨天晚上去警局接你开始你就气儿不顺,一直冷着张脸,逮着机会就跟我吵。刚才蒋律师都说了你这情况不算防卫过当,录完笔录就没事儿了,你要是为了这事儿糟心可不值当。”
周颂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跟在两辆车后面的白色瑞途,这辆车有点眼熟,似乎在蒋律师下车的地方见过。“防卫过当又怎么了?我倒想让那帮人给我按个防卫过当的罪名,体验一下和警察对簿公堂是什么感觉。”
粱桭严厉道:“越说越离谱,你以为民和警打官司是好玩的?”
这条路堵车严重,他们的车徐徐停下,前面排了不见头的车队。周颂盯着后视镜里的那辆白色瑞途,刚才瑞途变道,走在中间的直行道,可见到他们的车停下后,又加塞别车,回到了右转道。
看到这一幕,周颂确定了那辆车在跟踪他们。他猛然推开车门,大步走向那辆瑞途,一把拉开车门,拽住司机的衣领把人拖出来按在车上:“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司机是个皮肤偏黑浓眉俊眼的年轻男人,剃着一头钢茬似的短寸,额头有一道拇指长短的疤。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粱桭也下车跑了过来:“小颂,你这是干什么!”
周颂:“他跟了我们一路,从警局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说着问粱桭,“认识他吗?”
粱桭:“没见过。”
周颂冷冷一笑,对男人道:“那你可就有麻烦了。”他抓住男人的头发用力撞在车门上,“为什么跟着我?是谁指使你!”
男人痛呼:“周颂,别,别这样。”
粱桭从车里搜到驾驶证,看完后又递给周颂。周颂暂且松开他,接过驾驶证看了眼姓名,又抬头看他的脸:“秦骁,你叫秦骁?”
秦骁点点头。
周颂把驾驶证摔到他胸前,他没接住,驾驶证又掉在地上。周颂又问:“是谁让你跟着我?”
秦骁弯腰把驾驶证捡起来,掸掸封皮上的灰尘,道:“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跟着你的。”
周颂:“你想干什么?”
秦骁把驾驶证装进裤子口袋里,看着周颂的脸,缓缓露出腼腆又明朗的笑容:“你认不出我了吗?”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疤,“我是方磊。”
第2章 大力水手
迟辰光被捕的第十八天,周颂回到学校念书。其实他很不愿回学校,但是他已经落下了多天的功课,母亲执意让司机把他送到学校,司机盯着他进入教室才离开。
迟辰光是连环杀手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在聿城掀起滔天巨浪,而他的身份也有了改变,从一个富家少爷变成杀人犯的孽种。同学们对他的孤立和排挤是他预料之中的,他本就性格孤僻,独来独往,如此一来,四周更是荒草不生。学校里的人都避他如蛇虫鼠蚁,只有一个人是这群人中的特例,那就是他的同班同学方磊。
入学第一天,周颂就对方磊印象深刻,因为方磊的身材比同龄人健壮许多,比高年级的孩子还高出一头,总是坐在最后一排,身边的位置也总是空着。因为他太过调皮,上课总说话,所以老师没有给他安排同桌。方磊似乎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他个子高,身材健壮,爱玩爱闹,爱说爱笑,不过他成绩尤其差,反应迟钝。
一次经过教室办公室,周颂亲耳听到班主任对其他老师说方磊有智力缺陷,是个‘智障’。或许‘智障’一词不够准确,但是以风速在学校中传播,方磊被其他人以‘智障’相称,他却一点都不恼,还是没心没肺地和骂他的人玩闹。他偶尔也会生气,生起气就用双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咆哮。别人见了他这模样都哈哈大笑,他见别人笑了,自己也笑,转眼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喜欢和所有人交朋友,周颂也在他的交友范围之内,周颂偶尔搭理他,他就乐得欢天喜地。周颂以杀人犯之子的身份回到学校后,只有方磊不躲着他,像只吵人的蜜蜂般嗡嗡嗡地围着他打转;方磊会帮他找回被同学藏起来的书本、捡回被扔到操场上的椅子、擦干净被写脏的桌子、等等。方磊变成了他在学校里的保镖,无论他走到哪儿,总能在他身边找到方磊的影子。
一天下午放学,周颂离校晚了,学校里的师生几乎已经走光。他走到校门口时被一只飞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随之有更多的石头朝他飞来。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儿站在不远处朝他扔石头,一边扔一边笑一边骂。
周颂正无措,方磊呼呼通通大吼大叫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石头一一扔了回去。两军酣战,方磊被乱石击中脑门,登时割出一条口子,血沿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几个男孩儿头一次见这么多血,吓得一哄而散。门卫大爷闻声赶来,连忙将方磊送到医院,周颂也跟去了,亲眼看到方磊打破伤风时哭地地动山摇,后来缝针,他倒是一整不吭。那天在医院里,周颂第一次见到方磊的母亲刘倩,当时刘倩还很年轻,但却早早的衰老。她独自在医院里奔波,干枯瘦小的背影显得憔悴又疲惫。
第二天,方磊的父亲方亚庆跑到学校闹事,拽着方磊向学校领导展示方磊额头缝合的伤口,要求校方领到严惩那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周颂也在场,他闻到了方亚庆身上的酒味,方亚庆似乎还处于宿醉中,或是刚喝了酒。方亚庆又教训方磊,严词勒令他不准和坏孩子一起玩,至于谁是坏孩子,他用周颂举例子,一把拽住周颂的胳膊把周颂拖过去,逼着方磊承诺再不和周颂来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