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彷徨,猝然听见开门声,扶桑扭头看去,便见方才那名陌生男子搀扶着另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走了进来,二人应是一对主仆。
锦衣男子面色潮红,脚步虚浮,显然是喝多了酒,随着他们走近,扶桑闻见了浓郁的酒气。他背靠着窗台,凛凛寒风拂动着他的乌发和衣衫,有飘飘欲仙之致。
锦衣男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落座,他醉眼惺忪的看着扶桑,笑嘻嘻道:“美人儿,还记得我吗?”
扶桑愣了愣,对方会这么问,就表明他们曾经见过,可他努力回想,却一丝印象也无。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何孟春是否安好。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男孩呢?”扶桑惴惴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锦衣男子偏头看向侍立在侧的小厮,不悦道:“樊章?”
被唤作“樊章”的小厮低头哈腰,低声回道:“去抓人的侍卫说,他们把小孩迷晕后丢在了巷子里,并未伤他性命。”
扶桑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何孟春没事就好,否则他会内疚一辈子。
锦衣男子换回笑脸,看着扶桑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昨日我在船上,你在岸上,虽然隔了那么远,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
昨天,船上……难道是那艘载歌载舞的画舫?
扶桑扭头朝外看,看见了灯火辉煌的亭台楼阁,看见了被灯火照亮的粼粼水面,看见了隐匿在夜色深处的小镇。
他此刻所处之地,应该就是摘星楼了。
昨日他是楼外客,妄想救人于水火,今日却成了楼中人,自救无门,仿佛是老天爷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扶桑牵唇苦笑,心想,假如他从窗户跳下去,纵使不能保全性命,却能逃过一场欺辱,可是……他的腹中很可能孕育着澹台折玉的孩子,所以他不能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活下去。
扶桑悄悄地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窗闩隐于袖中,主动走到圆桌旁,垂眸看着坐在对面的锦衣男子,怯怯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锦衣男子喜笑颜开道:“当然。”
扶桑坐下来,静视着男子的面容,轻言细语道:“恕我愚钝,请问公子曾在何时何地见过我?”
锦衣男子道:“今年四月,碎夜城中的一家书肆。”
扶桑几乎立刻就想起这人是谁了,毕竟他在碎夜城只待了两三天,除了修离之死,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天君如月陪他出去逛街。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书肆里遇见了一个意图不轨的纨绔子弟,君如月说他叫什么来着……朱钰!他叫朱钰!
“朱公子真是好记性,”扶桑挤出一抹笑来,“当时不过匆匆一面,难为你还记得我。”
“如你这般绝色,自是见之难忘。”朱钰眉开眼笑道,“那日之后,我便一直惦念着你,还曾派人在碎夜城中寻找你的踪迹,可惜遍寻不获,万万没想到,君如月竟将你藏在这偏远小镇。”
扶桑将错就错,平心静气道:“朱公子擅自把我带到这里,就不怕君如月找你兴师问罪吗?”
“你该不会不知道罢?”朱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君如月追随废太子去京城了,何时回来、能不能活着回来尚未可知呢。”
扶桑神色一黯,垂头不语。
君如月果然跟着澹台折玉去京城了,那他便无需前往碎夜城了,那些妄图拯救他人的设想也都成了空想。
朱钰以为他当真不知君如月的去向,又道:“那你知道君如月成亲了吗?”
扶桑抬起头,讶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上个月,我还去君府喝了喜酒。”朱钰道,“所以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等他了,还是趁早另寻新欢罢。”
大事当前,君如月自然没有心思提及私事,扶桑只是觉得奇怪,君如月一直非常抗拒婚事,怎么突然就成亲了?他娶的是谁?
朱钰撑着桌子起身,樊章赶紧上前搀扶,却被朱钰推开:“你先出去罢。”
樊章犹豫了下,见扶桑一副柳亸花娇、弱不禁风之态,显见不是他家公子的对手,便乖乖地去门外守着了。
朱钰在扶桑身旁坐下,伸手撩起扶桑的鬓发,露出姣好的侧颜,一边贪婪地凝视,一边哑声道:“老天爷偏偏让你在这个时候遇见我,就说明你我有缘,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扶桑低着头,不敢去看身边人,紧张得嗓音轻颤:“我叫扶桑。”
“扶桑……”朱钰舔了舔嘴唇,克制着一亲芳泽的冲动,耐心劝诱,“你愿意跟着我吗?我爹是嵴州知府,整个嵴州都归我爹管辖,除了君北游,没人敢和我爹作对。我是我爹的独子,我爹什么都听我的,就算我想纳你为男妾,我爹也不会反对。君如月那个懦夫,只能把你藏在这穷乡僻壤,他什么都给不了你,可我不一样,我可以带你回碎夜城,我可以给你名分,我可以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做我的人。扶桑,你愿意吗?”
扶桑缓缓抬头,对上了朱钰炙热的目光。
他先前并不知晓朱钰是嵴州知府之子,他没问过,君如月也没同他说过。
在权势面前,他卑贱如蝼蚁草芥,从前面对三皇子时是这样,而今面对朱钰还是这样,他似乎永远逃不脱被权势欺压的命运。
“扶桑,你愿意做我的人吗?”朱钰又问了一遍,扶桑再不答应,他可要霸王硬上弓了,他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
扶桑诚惶诚恐道:“如果君如月从京城回来,知道我背叛了他,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朱钰急不可耐地将扶桑拥进怀里,在他耳边道:“君如月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你,就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了,更何况你跟他无名无分,何来背叛之说?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跟着我,我会护你一世周全,谁都不能伤害你。扶桑,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就从了我罢……”
话音未落,朱钰的唇便貼上了扶桑的颈,扶桑骤然一僵,右手紧攥着那支窗闩,一时间不知该被动承受还是主动出击,就算他真的把窗闩插-进了朱钰的脖子里,结果了朱钰的性命,那他也死到临头了,他还不能死,可是,他是澹台折玉的妻子,他不能忍受别的男人玷污他的身体。
当朱钰的唇即将落到他的唇上时,扶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试图推开朱钰,可他才从昏迷中醒来,浑身乏力,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的推拒反而让朱钰愈发兴奋了。
“怎么,害羞了?”朱钰一脸霪邪笑意,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扶桑脸上,“我们到床上去,好不好?”
“我……我身子不适,恐怕会扫你的兴。”扶桑眼泛泪光,切声恳求,“改天……改天我再好好伺候你,求求你……”
“我一刻也不能等了。”朱钰抓着扶桑站起来,两具身躰紧貼在一起,“感觉到了吗?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扶桑被朱钰强硬地拖到了床上,帷幔遮挡了烛光,周遭霎时变得昏暗,好似被关进了一座狭小的囚牢,插翅难逃。
朱钰高大的身躯像座山一样压在扶桑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他双手捂着肚子,唯恐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孩子被压坏了,手里那根窗闩早不知掉在哪里了。
他闭着眼睛,任由眼泪肆意流淌,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清白没有性命重要,清白没有性命重要,清白没有性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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