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折玉道:“再没有比直接送银子更实在的了。”
扶桑笑道:“好主意!”
扶桑跟着柳翠微学刺绣时,除了绣手帕,就是绣荷包,那些没绣好的残次品他也舍不得扔,统统收在一个樟木盒里,今儿个正好派上用场。
他从盒子里挑拣出三个还算看得过去的荷包,往每只荷包里塞上五两银子,便独自往前殿去了。
第151章
扶桑还未走下廊桥, 就已听见从前殿传来的欢声笑语,他蓦地有些紧张,其实他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下了桥, 扶桑停在桥头, 默念着待会儿见到人要说的话,正要经过穿堂, 忽然瞧见两个垂髫小儿嬉笑着从北面回廊跑过来, 跑在前面的小孩看见他,猛地停下,紧接着就被跑在后面的小孩撞上了。
“我追上你了,给我玩会儿。”后面的小孩一边揉着被撞疼的额头,一边去抢前面的小孩手中的纸鸟①。
扶桑朝他们走去, 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面容肖似的两个小男孩呆呆地看着他,都不吭声, 显然有些怕生。
扶桑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 和个头略高些的那个男孩对视, 低声道:“你爹叫何孝昌,对不对?”
男孩懵懂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扶桑又问, “今年几岁了?”
“我叫何孟春,”男孩怯怯地答,“今年五岁了。”
扶桑觉得“孟春”二字有些耳熟,想了想,记起何有光跟他说过,修建这座行宫的那位林姓梓人叫林孟春, 重名了。
他转而看向另一个矮矮胖胖的小男孩:“我猜你应该叫何仲春,对吗?”
男孩点点头, 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
扶桑道:“我……”
还没说完,一道陌生的男声传过来:“孟春仲春,快回来,我说了不能乱跑!”
扶桑心想,这应该就是何孝昌的声音。
兄弟俩越过他跑走了,扶桑转身跟上,行经穿堂,只见老松树下摆着桌椅,一家人或坐或站,有说有笑,看起来和乐融融。
扶桑一出现,大家急忙站起来,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每个人都变得拘谨起来,显而易见的不自在。
如此明显的转变让扶桑感到窘蹙,他这个卑不足道的小太监,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却是需要敬畏的存在。他并不会为此感到沾沾自喜,他只希望别人把他当作普通人,既不轻视也不高看,平等相待。
何有光迎上前来,笑容可掬道:“扶桑,你来得正好,我儿子带了许多点心和炸货过来,你来挑拣挑拣,看哪些合你和殿下的胃口——孝昌他娘,快去厨房拿两个盘子来。”
安红豆“嗳”一声就往厨房走去,扶桑想叫住她,却没能开口。
何有光趁机向扶桑介绍起他的两个儿子:“这是我的大儿子何孝昌,这是我的二儿子何士隆。”
扶桑微笑道:“两位哥哥好,我叫柳扶桑,你们唤我扶桑便好。”
何孝昌和何士隆都是生意人,自是能说会道,此刻却都成了锯嘴的葫芦,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会憨笑着点头。
扶桑的目光在两个女子身上逡巡,主动询问:“不知两位嫂嫂如何称呼?”
何孝昌身旁的女子道:“我叫王锦。”
何士隆身旁的女子道:“我叫陈秀秀。”
大约是经营酒楼的缘故,吃得太好,导致这两对年轻夫妻都有些发福。陈秀秀胖得格外明显,盖因她才经历过生产,体型尚未恢复。
陈秀秀怀里抱着个襁褓,扶桑凑近去看,见里面包着个小婴儿,小鼻子,小嘴巴,只有两只眼睛大大的,像两颗黑葡萄。
扶桑头一回和小婴儿近距离接触,不禁大为新奇。他轻轻碰了碰小婴儿胡乱舞动的小手,小婴儿便咿咿呀呀地冲他笑起来。扶桑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抬眼看着陈秀秀:“秀秀嫂嫂,我可以抱抱她吗?”
陈秀秀对着这张精致如画的脸,又被他软语央求,一时间目酣神醉,自然是有求必应:“可以,当然可以。”
扶桑道:“我没抱过,你教教我。”
陈秀秀一边告诉他要领,一边把襁褓放进他的臂弯里,扶桑小心翼翼地接住,生怕把孩子弄哭。
小婴儿不仅没哭,还笑个不停,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可爱极了。陈秀秀在旁道:“这孩子只认我,除了我谁抱都不行,就连她爹一抱她她就哭,可她一直冲你笑呢,看来她很喜欢你。”
扶桑垂眸注视着怀中的小婴儿,内心深处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么喜欢孩子,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是他和澹台折玉的孩子,他会爱她爱到何种地步。
人的贪欲果然是无止尽的,旧的欲望一旦得到满足,立刻就会生出新的。他连澹台折玉都拥有了,而今却又妄想着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惜他徒长了一对哺喂孩子的乳-房,却没有孕育孩子的能力,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女人。
为防贪欲继续滋长,扶桑把孩子还给了陈秀秀。
何孝昌和何士隆带来的点心和炸货就在桌上放着,何有光一样样打开,喊扶桑过去挑拣,扶桑道:“等一下。”
他朝依偎在爹娘身边的两个小男孩招招手:“孟春仲春,你们过来。”
兄弟俩扭扭捏捏,何孝昌在大儿子背后推了一把,低声道:“喊你你就过去,磨蹭什么。”
何孟春一过来,何仲春跟着也过来了。
扶桑从袖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三个荷包,往兄弟俩手中各塞一个,最后一个放在小婴儿的襁褓上,道:“这是殿下给孩子们的一点见面礼,你们一定要收下。”
他把澹台折玉搬出来,大人们岂敢推拒,忙让两个孩子道谢,扶桑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笑道:“去玩罢。”
点心和炸货扶桑各挑了两样,便端着盘子走了,何有光要帮他端上去,他当然不让:“两个盘子我还端得动,有光叔,你别跟着我了,快回去罢。”
何有光跟着他走到桥头,目送他走了十几级阶梯,才转身返回前院。
没了扶桑这个外人,一家人才放松下来,小声议论。
何士隆道:“他刚才从穿堂走出来,我还以为是太子殿下来了,等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不是,太子殿下不可能这般平易近人,更不可能称呼我们‘哥哥’。”
安红豆道:“他是殿下身边的奴婢,一路跟着殿下从京城过来的。”
陈秀秀道:“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奴婢。”
安红豆道:“我和你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想,不过后来想想,若不是样样出众,又哪来的资格贴身服侍太子殿下。”
何孝昌道:“既是从京城来的,那他岂不是太监?”
何孟春道:“爹,什么是太监?”
何有光捂住孙子的嘴:“小点声,人还没走远呢。”
陈秀秀叹息道:“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太监,实在太可惜了。”
何士隆道:“快看看荷包里装的什么。”
何士隆从荷包里倒出来五两银子,何孝昌把两个儿子的荷包要过来,同样倒出来五两银子,加起来就是十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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