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若几日内,朕无法醒来.......春猎,仍不许取消。”
“谁赢了头彩,都该将一应奖赏都将发与他,不许偏私。”
秋君药的眼皮耷拉着,看着秋景月,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几不可闻:
“景月,朕记得你和朕的约定.......你也——”
“不许让朕失望,知道了吗?”
第42章 “陛下,我是男子。”
秋君药这一昏睡, 昏睡了许久。
梦里有刀光剑影,有丧钟长鸣, 有万丈悬崖, 也有冕服朱缨。
在一片光怪陆离中,秋景明四兄弟轮番在秋君药的梦中出现,接着再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消失, 最先是秋景明,其次是秋景和、秋景月, 最后是秋景秀。
秋君药亲眼看着秋景秀慢慢长大、长高,最终长成如他他的模样。身材挺拔的青年穿着华丽的龙袍,提着衣摆, 沿着汉白玉阶梯缓缓而行,最后在一片欢呼声中,坐上空无一人的龙椅。
他面前万朝来拜, 群臣高呼万岁跪下, 而自他身下,则缓缓渗出鲜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从阶梯上淌下,白骨枯草遍地,唯有他一人, 坐在着天地间唯一的金红宝座之上,目光冷漠、神情阴冷,不再有当初稚嫩青色的模样。
看着长大成人的秋景秀,秋君药不知为何,忽然急的掌心发汗, 想要往前走几步喊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也开不了这个口。
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舌,禁锢了他的手脚,他只能僵硬在地,围观着这个朝代所有的发展,被迫让时代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在历史上留下深刻的车辙和不可磨灭的一笔。
终于,许是父子连心,又或是适有所感,秋景秀终于动了动眼皮,缓缓转头,朝秋君药的方向看过来。
他居高临下,好似在看秋君药,却好似又没再看他,九重天子座上,忽然出现了万丈的漆黑深渊和无边孤寂,将自己和秋君药分割开来。
看着脚下一片黑雾和虚空,秋君药忽然感觉一阵窒息。
他心跳加快,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直到摔在深渊尽头,骨头和血肉碎裂的声音敲打着耳膜,他浑身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火蚁嗜咬,疼的他五内巨焚,内脏好似被锋利的刀刃绞碎般疼痛,最终,他再也收不住,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陛下!”
一声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恍惚中的秋君药,他眼皮极重极沉,不一会儿又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只觉有数不清的人声在他耳边喧闹,身上的穴位也被针刺入,疼的他皱眉。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昏迷中的秋君药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出现在眼帘的还是熟悉的王帐顶,秋君药明白引鸳一直遵照他的命令,没有回宫,而是如期举办了春猎。
这让秋君药有些欣慰。
“陛下,您醒了?”
旁边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呼唤声,秋君药顿了几秒,攒了点力气,动了动眼珠,缓缓转头看向面前的人,声音沙哑如同沙漠中的旅人:
“.......小齐太医。”
“陛下,您终于醒了。”
小齐太医这几日守得人都受了很多,双膝因为长期跪着给秋君药疗诊所以磕出了青紫,但这样的疼痛尚且不及他亲眼看见秋君药醒来的喜悦。
这个实心孩子一看见秋君药醒了就红了眼珠,踉踉跄跄地站起,抹了一把眼泪,道:
“陛下,您终于醒了,你不在这几天,我们.......”
他顿了顿,又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于是又憋了憋,把话憋回去了,只匆匆丢下一句:
“陛下您先歇息着,臣去给您煎药!”
随即像身后又狗撵了似的,火急火燎的掀帘子出去了。
想问引鸳人去哪里的秋君药:“........”
他咽了咽口水,索性闭上了眼,心想小齐太医应该去找引鸳了,引鸳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照顾他了。
但让秋君药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到傍晚入夜,引鸳都没有来看他。
别说引鸳,甚至连一向黏他的秋景秀也没有来,整个王帐外面静悄悄的,从始至终,只有小齐太医一直守在秋君药的身边。
秋君药又不是傻子,当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直接问小齐太医引鸳和秋景秀去哪里了,但小齐太医却支支吾吾不回话,可把秋君药气坏了。
偏偏小齐太医还一直跪在地上秋君药不要动怒,秋君药无法,总不能喊人进来拖出去把他斩了,这不是医闹么,只能忍着,直到休养了几天能下地了,才趁着小齐太医不注意,直接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入目仍是站岗的禁军,秋君药问他们是否有看到皇后和七皇子,众人皆摇头。
不同寻常的气氛让秋君药心跳的愈来愈快,心中的不安也浮上心头。
他的脚步越来越乱,最后几乎是凭着感觉,直接闯进了一间营帐。
然而,入目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引鸳,而是一袭素衣的秋景和。
他的脸色很白,唇色也呈现出不健康的淡紫色,指尖发抖,几乎要握不住毛笔,笔尖的浓墨在宣纸上滴下厚厚的黑色,晕开了一片暗沉。
在看他秋君药走进来的那一刻,秋景和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接着恍惚了一下,想要站起身迎接,身体却在起身的过程中不由自主地一晃:“........”
他捂住额头,忍住想要呕吐的眩晕感,等到缓过劲儿来之后,才俯身行礼,像是好几天没休息好了,声音有些弱:
“父皇。”
“起来吧,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秋君药自己都大病初愈,拄着翠拐,身上披的还是引鸳之前给他披过的玄凤披风:
“你母后呢?”
“........”听到秋君药在问引鸳的行踪,秋景和弓着的后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久久没说话:“........”
看着秋景和这幅沉默不作答的模样,秋君药急了,一急就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秋景和自己脸色都差的离谱,见秋君药在咳嗽,还是赶紧踉跄着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扶住秋君药,轻轻拍着秋君药的背,担忧道:
“父皇.......”
“别叫我父皇,”秋君药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分出空来训斥秋景和:
“御前问话你竟然敢沉默不语,你究竟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底!”
“父皇,儿臣不敢!”这么一大顶帽子盖下来,秋景和本就惨白的脸色看上去更白了,忙跪下磕头:
“儿臣绝无此心啊父皇!”
“那你母后到底去哪了!”秋君药急的头顶都快冒火了,隐隐又有吐血的征兆:
“还有景秀呢!他们人呢!”
秋景和抬起头,看了秋君药一眼,藏在宽袖里的掌心都快抠出血了,他才缓缓开了口:
“母后他........在牢狱里。”
“........什么?!”秋君药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他愣了一下,随即大怒:
“谁敢!谁敢将我朕端的皇后押入诏狱?!”
“......是母后自己走进去的。”
秋景和俯身,不敢面对盛怒的父君,只能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告道:
“那日春猎前一晚,儿臣不幸中毒,未能参加春猎。”
“大哥和四弟各带领一队朝臣往南边和东边去了,岂料后来四弟和七弟遭遇群狼围攻,禁军解救不及,景秀不幸被狼群拖进狼窝之中。母后他听闻便换上男装披甲上马,上马挽弓射杀群狼,后来受了点伤。”
“他受了伤?”秋君药一凛,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带上了担忧:“然后呢?”
“景月倒是没受什么伤,景秀也被解救了出来,但受到惊吓起了高烧,母后则被狼挠伤了脸,摔下马重伤,太医在给他治疗伤情的过程中,意外........意外........”
“意外什么呀!”
秋君药急的就差没上手拍他了:“你倒是说呀。”
“.......竟然意外发现母后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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