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秋君药在不远处欣赏秋景月月下舞剑的动静被发现了,秋景月刷的一下收剑,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秋君药: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是朕。”秋君药扯紧披风,走了出来,月光下的一双眉眼清绝无双,自带笑意,只不过这笑被山间的风吹的有些僵,牙齿也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一个人生闷气呢?”
秋景月本来就还在生气,但他又不想别人戳穿,于是反应极大地反驳道:
“我没有。”
“那你过来。”秋君药对他招招手:
“过来我看看。”
“........”秋景月不想过去,但君令不可违,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踢着石子,一步三挪地走过去,嘀嘀咕咕道:
“父皇出来找儿臣做什么,不去陪陪七弟吗?”
“你一个人在那说些什么呢。”
秋君药笑:“过来。”
话音刚落,秋景月就在秋君药面前站定。
他是是个儿子中最不像秋君药的,尤其是脾气也是,一双娃娃脸看上去稚嫩无比,说出的话能把人气死:
“父皇偏心。”
他委屈道:“二哥和七弟有的东西,儿臣却没有。”
他一说这个就生气,一生气生理性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父皇若不喜欢儿臣,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直接丢掉不就好了。”
之前秋景月一直以为除了秋景秀之外,秋景明、秋景和都不受秋君药的宠爱,但没想到,秋景明现在都住进兰竹殿了,秋景和也得了一堆金贵赏赐,唯独他,什么也没有。
他本就是小孩心性,不然当日也不会在披香殿和秋景秀打起来,所以在知道连秋景和都被秋君药赏了贴身的攒金项圈,整个人都怒了,炸了,心里不平衡了。
只有他,什么也没有!!!
“..........”看着秋景月因为委屈瘪起的嘴角,秋君药软下眉眼,悄然上前一步,将秋景月轻轻拥进怀里。
秋景月才十四岁,身量比引鸳还要小一些,但已然有些高了。
秋君药轻轻拍着秋景月的后背,听着对方委屈抽鼻子的声音,轻声哄道:
“父皇没有。”
“父皇明明就有。”秋景月想要推开秋君药,又舍不得,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语气硬邦邦的,活像是要打架:
“父皇就是更宠秋景秀,刚才烧儿臣的香囊,是不是就是怕我在香囊里动什么手脚?”
秋君药承认自己是起了疑心,因为之前秋景秀和秋景月的关系之僵让他不得不怀疑。
但如今连小齐太医都说这个香囊没有问题,他自己也试过了,于是坦然地认错:
“对不起,是父皇错了,是父皇误会你了。”
秋君药低下头,摸了摸秋景月束发的发带流苏,轻声道:“你喜欢什么,父皇都赏给你,当做补偿,好不好。”
“.........”秋景月哽着脖子,没说话,但紧攥的拳头已经看出些许动摇的情绪。
“.........”秋君药哪能看不出秋景月内心激烈的挣扎,微微一笑,再接再厉道:
“你要是不说,父皇就默认你不要了啊。”
“.......要!”秋景月骤然激动起来,赶紧抬头,差点激动的一蹦三尺高:
“我要,我要!”
“.......”看着秋景月紧张中带着期待的神情,秋君药带着气音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
“想要什么,说罢。”
“........”秋景月闻言,犹豫了一下,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即猛然回过头来,红色的发带流苏在空气中甩出一条长长的弧度,差点没打在秋君药脸上:
“儿臣想过几日的春猎上,和七弟比一比。”
“若儿臣赢了头彩,我要父皇在众大臣面前亲口承认,我比七弟厉害!”
小孩子就是爱攀比,秋君药闻言沉思了一下,认为这个要求并没有什么过分的,随即点了点头:
“好。”
“真的?”秋景月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
秋君药顿了顿,又继续道:“父皇.......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和景和、景明能多多谅解。”
“.......”听着秋君药诚恳的话语,秋景月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很快又被不自然代替:
“父皇言重了。”
他低下头,抠了抠手,没再继续说话:“.......”
“好了,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看着秋景月尚还稚嫩的脸,这次秋君药没有用朕指代自己,而是轻轻俯下身,低头从侧面看着秋景月的脸:
“真哭了啊?”
“.....我没有!”
秋景月差点破防,又急又气:“父皇,你怎么又这样啊!”
“哈哈哈........”秋君药看着秋景月的哭脸乐,有良心,但不多:
“好了,不哭了,父皇带你回去,外面露水重,感冒了可怎么好。”
说完,秋君药哥俩好地揽住秋景月的肩膀,带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
“给你二哥送项圈是因为答谢他教父皇骑马,并不是偏心。”
秋景月还是有些别别扭扭:
“儿臣也可以教父皇骑马啊。”
“好,行,下次一定找你。”
秋君药揉了揉秋景月尚带着婴儿肥的脸,笑:
“一个两个.......小孩儿似的。”
.
因为答应了让秋景月和秋景秀比试,所以秋景月这几日都十分关注秋景秀,甚至表现的尤其积极,一定要亲眼观察秋景秀是如何骑马和挽弓的。
秋景秀还小,但力气却很大,普通成年人要花很大力气才能举起的弓,他几乎不费力气就能拿起。
唯一的缺点是准度差一些,只能猎一些迟钝且皮毛颜色明显的猎物,要是遇上鹿这些的动物,秋景秀就有些犯难了。
秋君药知道秋景月哽着一口气,一定会主动找秋景秀比试,他揣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四兄弟在山上飞驰,一副少年仗剑纵马的青春年少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片刻后又轻轻咳嗽起来。
那日深夜追出去,他到底是受了寒,这几日药水和着人参汤药一起进补着,但却没看出什么效果。
引鸳站在他身边,替他紧了紧披风,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低低:
“陛下在想什么?”
“......朕在想,人的一生短暂,青春尤其短暂。”
“十八岁的时候总不知道衰老为何,觉得天下都在自己手中,如今丹毒内倾,体力衰微,才方知青春易逝。”秋君药咳了一声,道:“阿鸯,我.......”
他用力攥紧了引鸳的手,不知为何,看着远处的几个儿子,总觉得气血涌动,嗓子里一片腥甜,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舍不得你,舍不得儿子们......”
三年太短太短了,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又把引鸳带到了他身边,他本该感激,却平白又生出一股怨怼来。
“陛下.......”看着秋君药略带难看的脸色,引鸳不知道秋君药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些话。他知道秋君药尚还在风寒病重,于是担心地扶住对方的手,想要稳住对方的身体,却没有想到秋君药忽然面色大变,再也支撑不住地跪下来,猛地吐出一口血。
淅淅沥沥的猩红血液从唇间淌出,又流过指缝,秋君药满口满鼻都是浓烈的铁锈味,他面前阵阵发黑,看着秋景秀兄弟几个从不远处策马朝他飞奔而来,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秋君药面前,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带着哭腔纷纷道:
“父皇!”
“........无事。”
秋君药本想说这几个字,但一动口则吐出大口鲜血,看上去骇人的紧。
引鸳都快哭了,丢掉往日矜贵温柔的国母气度,大喊来福叫太医,而秋君药在昏迷之前,还虚弱地按着引鸳的手,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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