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千钧一发间,余光瞥见迅速朝自己袭来的手!
傅均城的袖口挽得很高,本就白皙的劲瘦手腕在冷色灯光的映照下连青筋都无比清晰地展现在眼前,一直延伸至骨节分明的指节处,指腹紧紧掐住护士的脖子。
一时间,输液管也随着傅均城这猝不及防的举动猛地一晃,有暗红血液顺着管道蜿蜒向上,直至某人毫无顾忌地将针头挣开——
哐地一下,医用推车猛地滑动,撞在对面的陪护床上!
对方倒退几步,身姿僵硬地不解问:“傅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均城闻言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你觉得呢?”
护士愣了几秒,随即生气道:“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傅均城哂笑道:“你是谁?”
对方理直气壮回话:“请您尊重一下我的工作,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好好谈,我……”
“那你要谈的话,可多了去了,”傅均城压根不愿意听这些废话,“比如你抖得像帕金森的手和贴钻的漂亮美甲,我差一点就要因为爱惜自己的小命把护士长找来了。”
“……”
“不瞒你说,我从来不打女人。”
“你……”
“除非你不是人。”
对方强忍住窒息的滋味,猛地抬手,指甲朝傅均城脸上抓去!
可傅均城却比她的动作更快,掌心毫不犹豫钳住对方的双手,二人猝然朝后退去——
哐地一下!
医用推车上的瓶瓶罐罐接二连三倒下,咕溜溜滚落,狠狠摔在地上!
傅均城赤脚踩在地面,踏过那一大滩液体和玻璃渣子,眉目不动,明明语气里还带着笑意,落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却比寒霜还凉,沉沉问:“药水里加了什么?”
“……”
“还有,是谁让你来的?”
与此同时。
徐曜洲顾不得休息,直奔曾在夜里与傅均城偶遇的老旧巷道。
那个位于城乡交界处的老旧民房,出了名的脏乱差。
此时此刻,他冷冷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前尘往事如滔天巨浪汹涌袭来,直至在记忆最深处的角落寻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沉吟间渐渐勾勒出卑劣、伪善的轮廓。
对方被吓得腿软,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从地面上爬起来,只能重新瞪大眼看向气质阴晦的眼前人,嗓音骤然尖锐不少:“不、你不可以打我,我是傅均城的爸爸,我都听说了,你喜欢我儿子,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徐曜洲不以为然,鄙夷望过去:“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傅均城的父亲?”
对方摸着前一刻才被徐曜洲掐得发青的脖子,呼吸急促道:“他这条命都是我的,我有什么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忽见徐曜洲倾身,紧紧攥紧男人的衣领,用力地几乎就要把人拎起来。
男人就快要窒息,不得不仰头拼命获取每一寸流动的空气,下意识反抗间,迫不得已对上面前这张明明与傅均城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
这人就这样冷冰冰地注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能毫无顾忌地要了他的命。
他霎时对自己前一刻的咆哮有些后悔,使劲吞咽道:“我……我错了,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徐曜洲敛着眼:“我之前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过。”
对方一愣,像是没懂徐曜洲这话是什么意思,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徐曜洲的影子。
徐曜洲提醒:“十一年前你差点在福利院门口拐走一个孩子,还记得吗?”
男人全身一震,疯狂狡辩:“我没有!”
徐曜洲丝毫没管对方的反应如何,掌心收拢,只听得对方再说不下去,只发出短促的呼吸声,才稍微放过对方,沉声道:“当时如果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或许你就成功了。”
对方瞳孔紧缩,黑黢黢的眼里倒映出徐曜洲面寒如霜的脸,于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见再也瞒不下去,他只觉得血液也发凉,顺着每一寸脉络流遍全身。
他发白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猝然面色发青地笑了:“是又怎么样,是傅均城他多管闲事,多管闲事的下场就是落到我的手里,孝孝顺顺地喊了我十一年的爹,替我揉肩擦背,帮我赚钱给我花,是他活该!”
“……”
“我当时可没对他怎么样,要怪就怪他自己后来不小心落水,”男人狞笑道,“说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死里逃生后傻兮兮的,如果不是我给他一口饭吃,他早就饿死了。”
其实他原本看这孩子长得漂亮,本想把孩子给卖个好价钱的。
可毕竟岁数大了些,脑子还不太聪明。
况且他家那黄脸婆身子骨不好,没法生育,缺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索性就把人带在了身边当儿子养。
刚开始的几年里,热热闹闹的,日子过得确实还不错。
可后来妻子病重过世,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便断了,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身上背着见不得光的案子不方便随意抛头露面,便把心思打在了这漂亮儿子头上。
而傅均城确实也孝顺,每回在外头辛辛苦苦赚得钱,都能全封不动地交到他的手上。
只可惜……
后来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性情大变,人也不知不觉变机灵了很多。
随着男人每说一个字,徐曜洲的眉头就蹙紧几分。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徐曜洲阴鸷道:“那年你在福利院门口遇见的人是我。”
对方愣住:“可是你……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徐曜洲看,试图寻找十一年前只一面之缘的影子,可终究是年代久远,记不清楚。
况且他明明在看见傅均城的那一刻,就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怎么可能。
后知后觉,他想起从河里将孩子打捞起时,那十分合身的衬衫和西装小马甲,确实不像是从福利院里走出来的孩子。
隐隐约约,他猜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想着想着,便后悔了。
他浑身抖了一下,不甘心道:“早知道……早知道应该找上门的,说不定……”
如果那孩子的身世真如他想的那样……
就不该把人藏在乡下旮旯里。
说不定把人还回去,还能卖个人情,万一就一步登天了呢?
恍惚间,楼下警笛大作。男人感觉颈间一松,骤然似又活了过来。
“你应该庆幸,我不能动手杀了你。”
“……”
徐曜洲嫌恶收回手,像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昏暗的老旧屋子,在漆黑楼道间将来电接通。
手机光在那双晦暗不明的眉眼处一晃而过。
电话的另一边,顷刻传来熟悉的温婉女声,委屈巴巴道:“曜洲呀,过年的时候你在拍戏,都没回家吃团圆饭,要不这礼拜抽空回来一趟,就算你跟你爸爸制气,但总不能不管我了吧?”
若是以往,徐曜洲总会无可奈何地哄上几句。
他对这位母亲向来没辙,也狠不下心拒绝。
只是这一次——
徐曜洲没有接话,只淡淡道:“妈妈,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对方一愣:“什么?”
徐曜洲欲言又止,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因为还没能从刚才的那阵恼意中缓过来,嗓音还明显偏低:“只是猜测,我……”
忽地楼道里陆续传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传来阵阵回音。
最近一直紧跟着他的那位助理走在最后,没同那群便衣民警一样冲进屋里,只气喘吁吁停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在看见徐曜洲的刹那便着急喊道,打断他的话:“不、不好了……”
徐曜洲停住,眯了眯眼,侧眸看去。
来人道:“陈肆刚打电话来说他那边出事了,你的手机占线,一直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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