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则是很久之后了。
那时徐家状况百出,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糟糕,精神状态已经不算太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或许是想找个人倾诉心底不为人知的故事,偶尔会拉着他聊天,东讲一句,西讲一句。
他也是那个时候被告知,徐嘉明是他那父亲已故兄弟的私生子,当时母亲看他可怜,又被丈夫百般劝说,便收在膝下,对外宣称是自己十月怀胎的亲生儿子。
也是母亲的葬礼上,吴靳亲口告诉他,母亲被那女人祸害成这样,竟是毫不知情替人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傻兮兮的视如己出,实在是怯弱又可怜,也怪不得落得如此不得善终的下场。
他还记得吴靳那张嚣张至极的脸,令人作恶。
对方就在母亲的灵堂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你看,你什么都没有了。”
吴靳说:“枉你每天每夜恨不得我立马死在你面前,可偏偏是我笑到最后,但是谁都可以死,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突然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吴靳在坠楼之际拉他做陪葬,有没有后悔过,明明应该早点了结他的。
这样起码不至于毫无防备被他害死,可能还能留条命惺惺作态,继续当他的情圣。
他莫名又想起徐曜洲猝不及防将他推离火海时的场景。
明明前一秒还跟他说着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薄情话,下一秒就陷入深渊绝境里。
也不知道某一刹那,对方是不是也很害怕。
谁不怕呢。
换作是他的话,也会怕的。
傅均城倏忽间有点恍惚。
直到耳边再次拂过熟悉的嗓音,思绪才猝然回笼。
徐曜洲问:“哥哥觉得,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他会不会想家?”
傅均城的反应慢了半拍,愣了愣。
想家吗?
他没有太想过这个问题。
说是上辈子,其实有时候回忆一番,倒不如讲浮生若梦,虚虚实实连他也有些迷糊。
而且傅均城仔细思考了一下,除了母亲之外,他对徐家本来就没有太大的牵挂。
甚至上辈子还曾后悔过,如果没有听从姥爷的劝哄,答应母亲、陪母亲一起回国,之后的事情或许也不会那么糟糕。
人总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乍然之间又有不合时宜的想法冒出来,如果当初没有回国的话,他或许也不会同眼前人产生后来的羁绊。
说不清楚是欣慰还是失落。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不太确定,遇见这个人,这件事情究竟是好是坏。
他也怀疑过,如果对方没有认识他的话,或许之后的日子会平稳许多。
会平平安安地长大,成家立业,也许还会有一个非常爱他的人,陪着他白发苍苍。
傅均城的喉咙发紧,动了动嘴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视线中,是徐曜洲目光灼灼的那双眼睛:“又或者说,如果哥哥是我的话,会怎么做呢?”
傅均城想了很久,只问:“那你呢,后来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换句话说,如果重新回到梦里,还要不要那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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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徐曜洲愣怔了刹那,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会?”
傅均城倏地呼吸一滞。
徐曜洲说:“当然是要的。”
说着他抿了抿唇,在傅均城看来有些像梦里对方第一次在树下见到他时,那脸色紧绷的模样,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倔劲。
可又有些不一样,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瞧出那双湛黑眼眸里藏着的小心翼翼,以及过于忐忑不安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傅均城没有立即回他的话,徐曜洲又问:“如果我要的话,哥哥还给吗?”
这话问得很轻,像是唯恐惊了一场黄粱美梦,醒来又剩一场空。
傅均城只盯着徐曜洲系在手腕上的转运珠。
自从他送给徐曜洲之后,对方便一直戴着。
其实他以前是不太爱记事的,可偏偏总有个人一直放心不下。
不然最后也不会偏执地把自己当成了对方,迷迷糊糊地过了这么多年。
傅均城看着徐曜洲渐渐有些发红的眼,突然伸手,轻轻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徐曜洲没像以前那样可可爱爱的把手捂在脑门上,委委屈屈看他,让他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眼前这人只牢牢紧盯他的眼睛,抓住他手腕的掌心也片刻没有松开,好像只一松手,他就会跑了一样。
傅均城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这次错过了机会,给不成了。”
徐曜洲的手一僵,整个人似是完全怔住了,眼里的失落再明显不过。
傅均城却突然凑近,在徐曜洲的嘴角上小啄了一下。
一触即离。
傅均城说:“不然你要点其它东西?”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名风,吹得心都颤了颤。
可能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徐曜洲傻了片刻,连握着傅均城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忽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在眼前人带笑的眸光下,嘴唇抿得更紧,眼里带着愈发明显的呆怔之色,竟罕见地红了脸。
傅均城:“?”
傅均城绞尽脑汁也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哪里不对劲,更没想明白徐曜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
明明这人上回耍起流氓来胆子比他还大。
说起这个,他们俩自从上回跟母亲一起吃了那一顿饭以后,自己便提前进了组,算算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跟徐曜洲见面了。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
上次接吻,还是徐曜洲主动的。
一想到这个傅均城又有些炸毛,毕竟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显得他很受。
所以傅均城很嫌弃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要的话,算了?”
不等半秒,徐曜洲就急匆匆接了话:“没有不要。”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傅均城本来就没想过反悔。
傅均城颔首:“正好过两个月就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徐曜洲瞧着他没吭声,似乎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傅均城催促:“怎么不说话,到底要不要?”
徐曜洲稍顿,小心翼翼问:“哥哥还记得我的生日?”
本来不记得,后来想起来的。
毕竟他上辈子也曾在对方的生日前夕特意去求过一个护身符,本来想当作礼物的,毕竟那时他能给的东西不多,这个算是他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东西了。
只是可惜之后没能送出去。
但傅均城不太好意思将自己的这份惦记展现地过于明显,很不错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理直气壮道:“你之前不是说家里的门锁密码是你的生日吗?”
结果徐曜洲眨眨眼,没有表现出分毫不满情绪,只轻轻“哦”了一声,像是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傅均城一时之间竟有些费解,明明听这人的语气,很明显早在他准备对付徐嘉明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他了,怀疑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不然不可能主动跟他提及那所谓的梦境。
可到了这会儿,怎么反而像是他过于鲁莽了似的。
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傅均城说:“你再不讲话,就当你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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