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才恍然惊觉,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立冬,距离温朝重新确定的婚礼只剩下四天的时间。
请柬已经提前半个月全部送出,这几天陆陆续续有身在外地的旁系亲戚或与温朝交好的合作伙伴赶回来,统一安排入住温氏旗下的酒店,为了招待这些贵客,温朝干脆直接提前包下了造型师一个月的档期,周五一大早就把虞砚从学校接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课?”虞砚挎着书包上车时还有些纳闷。
“你们教务处老师给我发了你们这学期的课表,稍微看一眼就知道了。”温朝以拳抵唇,低低咳了几声。
“还没好吗?”虞砚一听到他这动静就悬起一颗心,往他身旁坐近了些,语气听起来像是埋怨,手上却已经轻轻贴在了温朝后背给他顺气,“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你还说已经好了。”
“退烧了当然就是好了。”温朝不以为意。
“……真有你的。”虞砚无言以对,转头四处去寻车里的储物箱,翻出一瓶水,拧开递到温朝唇边。
虞砚的突然凑近让温朝下意识仰身往后躲了躲,虞砚皱着眉看着他,想也没想地没好气道:“怎么?还要让我用嘴喂你才肯喝啊?”
温朝:“……”
他看清是虞砚递来的矿泉水,不自然地咳了声,抬手接过,听到虞砚语气不善的话,险些被口水呛到,纳罕道:“我今天惹到你了?你怎么对我意见这么大?”
“谁叫你老是不肯好好喝药。”虞砚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态度未免有些太嚣张跋扈,语气收敛了一点,偏开脸低声嘟囔,“好赖话都听不懂。”
温朝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唇瓣微张贴在水瓶口边,微微抬起的下颌扬出一段漂亮流畅的脖颈曲线,喉结随着吞吐的动作上下滑动。他喝水的动作也慢条斯理得格外优雅,眼帘半掩、漫不经心垂落在水瓶上的眼神都似乎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引诱气息。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喝水的动作,虞砚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他喉结上,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起温朝之前在包间里捧着他的脸吻他的表情。虞砚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盯着温朝的视线被烫到似的弹开,慌不择路地偏向窗外。
“之前说的,协议内容你有没有想好要改什么部分?”温朝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顺手把水递给虞砚,发现虞砚刻意地在躲避他,正说话间纳闷地顿了顿,问他,“虞砚你怎么了?”
“没事!”虞砚如梦初醒,保持着看窗外的动作,手臂凭感觉接过温朝递给他的水瓶重新拧上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有没有想好协议要改什么,”温朝继续道,“下周五就是婚礼了,你如果不在我还有空的时间和我商量着改完,这次机会就直接作废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虞砚。”
虽然他现在只是指的修改协议这一件事,但虞砚听到他那一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还是感到心里发堵,闷闷地回应:“哦,我知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只要不在外,我都是有空的,”明明两人在对话,虞砚却面向窗外一动不动,温朝感到一丝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你有我的私人电话,这件事可以不用去问小洛,直接找我商量。”
对于协议,虞砚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改什么,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回答:“嗯,知道了。”
两人回到温宅吃过午饭一起去了化妆间,温朝刚从一场大病中好转,脸上总是苍白没有血色,由造型师给虞砚打理完再顺手给他略微上个唇色提一提气色。
造型师安然已经是第三次给虞砚上妆,凭他炉火纯青的技术已经对这个妆面熟稔于心,和温朝问完好便一气呵成地给虞砚做造型。
化妆途中,虞砚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看平板或是手机屏幕的动作,这让他自顾自地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一针强心剂——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造型师并不是在照着温阑的样子给他化妆,之前也仅是在参考既有的妆面而已。
“有几个亲戚朋友今天到,待会儿要去接待一下。”温朝理了理衣领,从镜中看向虞砚,笑着问他,“小虞先生能给我这个面子配合好我吧?”
“协议都签了,”虞砚抬手拨了拨额前挡眼的碎发,借此避开和温朝对视,“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知道。”温朝的目光从他脸上流连片刻,轻飘飘地向下滑去了他手上,注意到虞砚今天不用他刻意提醒便提前戴好了订婚戒指,满意地微微颔首,“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虞砚连之前晚宴里在场的温家人都没能认全,更别提这次婚礼请来的温朝亲友,虞砚自知说不上话,也不是能左右逢源的性格,提前给自己反复又反复地做了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亦步亦趋跟在温朝身旁充场面,权当个能为温朝知冷知热的工具人罢了。
好在这些连温朝自己都八百年不会见一次的亲戚来了并不会和温朝闲聊太久,只说些场面话,顺带恭维站在温朝身后的虞砚几句,虞砚还算应付得过来,温朝也总是三言两语、巧妙地把别人放到虞砚身上的话题转走,对虞砚来说还不算太难熬。
“哟,温总今天看着可真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声轻佻的笑声不远不近地传来,有些熟悉,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去,瞧见燕游从车上下来,步履轻快地朝俩人走来,抬手和温朝以拳相抵地碰了碰,算打招呼。
他又抬眼看向虞砚,笑吟吟道:“准新郎官瞧着可比咱们温总还要帅上一层楼,温总现在的眼光着实好,今天在这忙一天了吧?辛苦辛苦。”
“还好,”燕游热情又自来熟得让虞砚没有对他冷脸敷衍的理由,也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温总更辛苦。”
“他一个连路都不用走的人,有什么好辛苦的。”在旁人嘴里算是禁忌的话题,燕游毫无顾忌地用来调侃温朝,温朝也不见有丝毫不悦,“笑不出来咱就不笑了,你看你这脸都僵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虞砚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脸,温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乜了燕游一眼:“行了,既然你都提前过来,不是为了在我这碍眼的吧?来的宾客你也大部分都认识,别闲着了,替我也去问候问候。”
“看看,看看,”燕游“啧”了声,揶揄道,“咱们温总现在陷入温柔乡可不得了,多会护犊子啊。”
“怎么?”温朝撩眼瞥他,似笑非笑问,“陆家大少爷没在,你又孔雀开屏了?”
“关他什么事,我燕游想去哪难道还要给他一个姓陆的报备不成?”燕游像被戳了痛穴,脸上笑意迅速一收,他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故作不在意地插兜冷哼,抬脚就往外走,“枉费我好心喂了你这个驴肝肺,怕你应付不过来,还想着过来给你撑个场面,算了——算了!”
温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摇大摆走出去了五米,燕游在发现温朝真的没有要叫住他的意思的时候,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过身,带着点咬牙切齿意味地遥遥指了指温朝,忍着气去替温朝招呼新到的宾客,直到晚餐时分家里人催问才走。
“燕游先生很关心你。”虞砚自然没有错过这俩人看似剑拔弩张的互动。
“嗯。”温朝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吝啬自己对燕游的评价,颇有些感叹,“他这个人看着不着调,也时不时的会闯祸,但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掏心窝子对我的朋友了。”
虞砚安静听着,沉默地垂下眼,某种情绪盘绕在心里、向上挤压着胸腔的氧气,呼之欲出。
——可我对你,也并非是虚情假意。
陪同宾客晚餐后,年长的先回房间休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热情地邀请温朝去歌舞厅包间聚会,温朝没有拒绝,作为东道主,和虞砚走在最前方。只是没想到,舞厅里的电梯今日在维护中,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上十来阶楼梯的路程,对温朝而言却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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