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砚回过神,忙不迭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温朝腿上撕下来,定了定神,莫名升起几分紧张,全神贯注地给温朝清理伤口。
出乎意料地,温朝非但没挑刺,还格外配合能忍疼。
沾上酒精消毒,能隐约感觉到温朝的身体微颤了下,呼吸微微一滞,但他没有发出丝毫类似于吃痛的轻哼,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垂着眼,颦蹙着眉,使他优越立体的五官透出某种由于脆弱而漂亮到极致的俊美。
他越是显得大度不计较,越是让虞砚心里忐忑,清理的动作也就越轻柔,连虞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是……是刀划的吗?”看着伤口处上药后浅浅泛着的淡红,虞砚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不是。”温朝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深陷在繁重思绪里,摇了摇头,不欲多言。
“那是出什么事了吗?”虞砚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下意识流露出的担忧。
温朝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他。
今晚的鸿门宴是他早有预料的结果,为了不打草惊蛇,除了他提前安排的人手外,其余一个人也没告知,就连洛瑄也不知道。他认为自己打理的天衣无缝,但没想到会让温纯也若有所感地焦虑起来。就连眼前这半哄半胁迫领回来的小未婚夫,竟然也乖顺服帖地照顾他,着实是出乎温朝的意料。
难道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让虞砚忽然转了性情、但自己却不知道的事?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虞砚见他没反应,没得到答案于是加重语气又问了一声。
温朝回过神,自己感知了片刻,温声跟虞砚道谢,“没了,谢谢。”
他这语气属实敷衍,虞砚张了张嘴不满地想说什么,不经意间瞥见温朝裤腿上被洇湿了颜色的一小块布料。他想也没想地蹲下身用指腹轻轻蹭了下,果然染上一点红痕。
他抬头看向温朝,温朝注意到他的反应,没说话,只是点头默许。
撩起裤腿,能清晰地看到一条不起眼的细长血痕,顺着小腿淌下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口不深,已经凝住了血。
“你……”虞砚深呼吸了下,心情有些复杂,放轻了给伤口消毒的动作。
——温朝的腿没有知觉,所以连受伤都感觉不到。那些细碎的疤痕印记来源,虞砚也都能猜测到一二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尽管温朝逼迫他签协议时的模样很让人憎恶,但现在看来似乎又有些可怜,叫他心脏闷闷的不舒服。
“小纯说,你晚上是去亲戚举办的宴会。”笨拙的套话不经思考从嘴里秃噜了出来,虞砚没敢抬头看温朝。
“嗯。”温朝撩眼看他,“你不急着回去休息?”
“我……”虞砚被他问得一哑,没来由地慌了一瞬,下意识顶嘴,“你不是洗漱不方便得要我伺候吗。”
话一出口,虞砚就后悔了。
温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不慌不忙地一颔首:“也行。”
“……”
虞砚站在窗边,背对着温朝等他换上睡衣,借着半扇窗户远远眺望无尽的夜幕,垂在身侧的指尖仿佛还在发烫,好似仍留存着刚刚帮温朝换上睡裤时偶然碰到对方肌肤的触感。
脑子里胡乱的思绪一多,叫他没来由地想起这半个月里,周筌闲了和他聊天说过的话——大意是说温朝不容易,好在如今能想开、决定要安定下来结婚,希望虞砚能多开解开解他家这位大少爷。
在老管家的眼里,温朝还是个需要旁人照顾呵护的孩子。虞砚面上沉默听着,心里嗤之以鼻,明明来前黄仲元才和他说过,温朝每年都会挑个顺眼的小情人养着,怎么在最亲近的人眼里竟然还能保持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设?
不过此时再想起周筌叮嘱的话,他似乎又能有一些理解了。
仔细想想,抛开威逼利诱让他签协议这件事,温朝对待他其实没有太糟糕,说好的陪着演一出戏,实际上却也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温朝连家都不回,自然也就不需要他如何假装爱人。
虞砚按着自己平时照顾虞淮的经验,磕磕绊绊地替温朝简单洗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给他擦净某些隐私部位外的身体肌肤,好不容易洗漱完,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刚吹干的发丝蓬软地垂在有了一丝气色的颊边,被温软被絮拥裹着,温朝整个人仿佛被暖灯覆着一层柔光,虞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自然地低着头站在温朝床边,“那……我回去了?”
他心里还藏着事,难得地不想那么早逃离温朝的视线——譬如那一件始终没有寻到的刺绣衬衫,又或者是温朝替他给虞淮转校,而他至今没有几乎和温朝道的那声谢谢。
温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在他转身离开时出声叫住了虞砚,虞砚询问地转头看向他。
“之前没空管你,但现在要来不及了,之前落下的学习,明天继续。”温朝一只手作拳撑着额角,强忍着困顿的精神叮嘱虞砚。
虞砚愣了几秒,虽然不明白他所谓的“来不及”是为什么,但也回过味来他话里的“学习”指什么。他不喜欢温朝这一副对待小猫小狗的语气和他说话,好像他只是单纯图谋利益而卖身给温朝的某个情人之一,可他又的确和温朝只是一纸协议的交易关系,无法反驳什么。
一簇无名火歘地窜上心头,虞砚没有应声,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早上七点,天色亮了大半,婉转清脆的鸟鸣与清风相携着从推开的窗跃入。
虞砚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对此时的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嫌弃与怀疑。
——他可能真是睡得神志不清了,没等周筌叫他,在意识完全清醒前,脑子里只恍恍惚惚地循着温朝昨晚那一句“明天继续”,主动地进了温朝的房间。
迎上房间里的男佣与温朝不约而同转头向他投来的视线,让虞砚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小虞先生?”男佣疑惑地看着他。
“呃,我……”余光瞄见温朝似笑非笑的神情,尴尬席卷全身每个细胞,虞砚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放心我,过来看看而已,”温朝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敛回讶异后噙笑的视线,朝男佣微一颔首,“你不用担心,照常就行了。”
虞砚僵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站着脚不酸么?”温朝没听到别的动静,没往虞砚那边看也知道他没走,好笑地叫虞砚去自己面前的沙发上坐,虞砚犹豫一会儿,还是照做了。
温朝身上的睡衣还是昨晚虞砚给他换的那套,看他微湿的鬓角和挽至肘部的衣袖,应该是已经被男佣服侍着洗漱过了。
虞砚不知道温朝叫自己留在这能学着干些什么,心不在焉地放了一半的注意力在那名男佣身上,看他在温朝面前单膝蹲下,动作轻柔地用掌心托着温朝的小腿肚将他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手法娴熟地按揉着纤细小腿上的各处穴位,活动肌肉,看起来很是专业。
看了半刻钟,虞砚心下叹服之余又忍不住腾起一丝困惑——温朝叫自己来看这个,不会是想让他学着怎么给他按摩腿吧?!
这念头甫一冒出头,就见温朝抬手合指朝男佣示意地摆了摆,轻声说:“辛苦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男佣整理了折皱的裤脚,将他的腿小心地从自己膝上挪下,起身离开了房间,走前向虞砚礼貌地点了点头。
虞砚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眼神躲闪和自认倒霉地看向温朝,耳尖警惕地悄悄动了动,做好了听到温朝说出任何无理要求的心理准备。
温朝不必看他都知道面前的人是怎样防备紧张的模样,低头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下微皱的睡衣,抬眼迎上虞砚的视线,戏谑地朝虞砚抛去一个笑:“怎么样,学会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鱼:小狗警惕.jpg(今天努力粗长了QAQ,下周四晚上回来复更!(士下座
第17章
——哼!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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