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这么巧吧。”虞砚眼皮狠狠一跳,心头莫名升起几分不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程修好意提议说,“不然下午下课之后你去我那住吧?虽然地方没那么大,就一间卧室,但挤挤也可以的,两个人还热闹。等看警方什么时候抓到人,你再回去,这样也放心一点。”
“不用了,谢谢你啊,”虞砚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我的书、衣服和日常用的东西都在房子里呢,我已经住习惯了,而且平时太晚的时候我也不会出去,至多晚饭后跑个步就回家。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你自己住习惯的地方,我突然去也太麻烦你了。我这几天会注意安全的,有什么问题我随时和你联系。”
“你要是换陌生地方觉得缺东西的话,晚上下课我陪你回去拿了就再和我一起回去就好呀,我真的不觉得麻烦的,如果麻烦的话,我就不会和你提议了。”程修很认真地考虑到他的疑虑。
虞砚耐心地听完,还是轻轻笑着摇摇头,态度虽然平和但很坚定:“不会有事的,如果我自己应付不来我再来麻烦你。”
“唉,好吧。”程修只得叹气,“那你要是发现任何问题一定要及时call我啊,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也会照常开提示铃声的,我听到肯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虞砚心下感动,再一次和他道谢,程修摆了摆手,笑得无可奈何:“都说是朋友了,干嘛还这么见外。”
“就是因为是朋友,我才更应该感谢你。”
如果的确是他独自一人住着,虞砚或许还会动摇,但他想着温朝凌晨回来时给他留的信和中午的那捧风信子,还是坚定了不会那么倒霉、要回去的念头。
程修不放心他,晚上下课后坚持要开车送虞砚回去,陪着虞砚在房间内外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离开,离开前抬手做打电话的手势放在自己耳边示意地向虞砚点了点:“有异常别出去,随时给我打电话啊。”
“一定。”虞砚笑着和他道别,目送程修开车离开在茫茫夜色中,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如果出门偶尔还能碰到一两个夜跑的居民。
墙上的电子时钟跃动至八点半,虞砚没有听到丝毫温朝回来的动静,偶尔路边会有汽车驶过的声响,他条件反射地每一次都去到窗边撩起窗帘往外看,无一例外地看着那些车从门前路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明明弄虚作假被发现的人是温朝,我为什么要紧张?
虞砚这样想着,心不在焉地打开了他从搬进来开始就没有开过的电视,手上极有规律地卡着固定的秒数切换频道,像个无情的换频机器。电视上突然出现当地的晚间新闻播报,他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屏幕上的主持人提到的是自己住的这个街区时,已经切换到了下一个频道,他连忙切了回来。
“据警方目前走访调查,嫌疑人系下城区无名流浪者,行凶动机不详……望广大市民注意门窗安全,若有异常请随时联系警方提供线索……”
屏幕上放出几张没有被破坏的监控拍摄到的嫌疑人照片,但由于角度局限,看不到正脸,只能瞧出是一个佝偻着背的高大成年男子。
——时钟跃动至八点五十,虞砚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几乎坐不下去了。明知道温朝是一个警惕性极高的人、身边也随时跟着保镖,但虞砚一想到他那弱不禁风的虚弱体质、早上瞧见的憔悴神色和他那双遇到紧急情况无法立即脱身的腿就放不下心。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两圈,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虞砚反复检查了楼上楼下的门窗状态,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推门出去,沿着路灯最明亮、街区监控最清晰的路线慢慢往外走,他时不时地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分明已经是冬天,但虞砚只穿着一件毛衣走在外面后背上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前方一道光突兀地闯入视野内,晃得虞砚下意识偏开脸躲避,等着那道光从身边离开,但这道光却在他身边停下了。
“小砚,你怎么在这里?”久违的熟悉声音在身旁响起,虞砚本能地转头望过去,撞入了温朝此时不知为何盛满忧色和某种毫无生气的悲意的深色眸子中。
“……散步。”虞砚转头避开了他的注视。
温朝没说什么,坐了回去,虞砚没注意到车门从另一侧打开了,莱恩下车等车上的踏板放下,温朝自己操纵着轮椅绕过车身来到虞砚身边。
他极其克制地停在了距离虞砚一米左右的位置,声音如春风般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可以和你一起散步回去吗?”
虞砚感觉到他的靠近,没看他,丢下一句“随便你”便抬步往前走,走了两米后意识到温朝赶不及,他悄悄地放慢了步速,温朝跟了上来,和他以差不多的速度并肩往前走。
夜风萧瑟,从两人的衣角淌过,在飘散下来的雨丝中沉淀起无形的寂静。
“所以从一开始,住在我旁边的邻居就是你。”虞砚难以忍受这沉默,先开了口,直奔主题地问温朝,“是吗?”
事实如此,没有抵赖的余地,温朝颔首:“是。”
“为什么要编造身份?”
“我只是想用一些不打扰到你的方式,给你提供一点我力所能及的帮助。”温朝垂下眼,睫毛无意落上的雨丝像是湿漉漉的夜露,“如果你知道是我,就不会接受了。”
“但是很明显,你已经打扰到我了。”虞砚说。
温朝动了动唇,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可虞砚却被他这幅看起来逆来顺受的模样弄出一股无名火,语气不由得添上几分烦躁:“我住的房子也是你安排的是吗?所以就这么巧,你住在我旁边,还有我来交换的这个资助名额……”
“没有,”温朝心里一慌,下意识否认,“我只是需要在这边扩展公司业务,所以……”
但他的辩驳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虞砚一声凝结着失望的冷笑打断,温朝按住轮椅扶手上的手顿了顿,沉默了下来。
“温朝,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但你不能仗着我在意你就可以这样对我,这对我太不公平了,当初是因为协议,现在我们没关系了、我也不喜欢你了,就更是。”
“你是不是嘴里不能对我说哪怕一句真话?”虞砚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温朝,“以前把我当你豢养的金丝雀,喜欢了就逗一逗、不喜欢了就丢一旁。现在把我当什么?求而不得所以心痒难捱、一定要想尽办法搞到手的情人?耍我就这么有趣是吗?”
“不,我没有……”温朝睁大眼,怎么也没想到虞砚会这样想他,他急切地想要解释,虞砚却不听了,大步流星往前走,仓促间温朝向前伸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衣角从指尖滑落。
温朝连忙追上去,可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温朝一时心急,提声叫住了虞砚:“小砚!”
“我都可以解释,”温朝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有挣扎痛苦,有无力恐慌,还有一丝解脱彼此、而他放弃追逐、独自彻底沉入泥沼的释然,“无论你信还是不信,今天晚上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和你解释,还有一些东西……我想亲自给你,在之后,我就不纠缠你了。你可以先跟我回去,像你纸条上给我留言的那样,聊一聊吗?”
虞砚停了下来,背对着温朝,缓缓地低下头,嗓间发涩:“好。”
温朝跟了上来,两人一路再无话,所幸距离回去的路已经不远,两人抵达时,保镖已经停好车出来在楼下等着两人。
莱恩和凯的神色有些凝重,看到温朝走近,莱恩正想开口,但温朝自己从一侧的无障碍通道绕过架空起来的车库上楼,虞砚也跟在他身后。
保镖动作很警惕地一左一右追上来到温朝身后,在温朝抬手按下门把手的同时,凯俯身和他耳语了什么。
啪嗒——
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温朝在反应过来凯说话内容之时,落在一旁窗台上的眼角余光也察觉到了异常,神色猛然一凝,他的手一顿,霍然转头压低声音迅速地用英文吩咐莱恩:“带虞先生回房间别出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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