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说的哪里是咱乐县,我说的是外头!之前蕲水那不是有人造反了嘛?”
“这谁不知道啊,你消息也太滞后了,早把个月前,这姓徐的还称帝了呢!”
“你听我说完啊!那姓徐的不仅称帝了,现如今还拉着军队到处占地盘呢,听说已经要打到建宁那了!”
“嚯!真的假的,建宁可离得近啊,该不会哪天就打到咱福州来了吧!我的天老爷,到时候府城那群官军能挡得住嘛!”
“应该是真的,我听我表舅说的,他原本是建宁的,前月来了福州做生意,前不久便收到了家书,说是建宁城郊外,漫山遍野都是戴着红头巾的徐家军人马,少说也有几万人,指不定十几万呢!”
“天呐,十几万人的军队这建宁城肯定挡不住啊,建宁所有人加起来都没这个数,这岂不是下一个便轮到咱福州?”
“呸呸呸,快别乱说,只要有韩大人在,我们乐县就平安无忧,没看人韩家的家兵个个都以一敌十呢!”
一席人谈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军情消息,旁边坐着的谢时被迫听完这个八卦,倒是对时局没那么担心,根据他对韩伋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坐视徐家军往福建地区扩建地盘而不管的,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谢时的位置,右边靠墙,左边坐着一桌汉子,皆穿着靛蓝或洗得发白的素袍,脚上布鞋还沾着泥,许是趁农闲进城打工的农户,此时他们一人点了一碗豉汤并一碟瓜子,嗑着瓜子,谈的也是农事。
“今年地里的稻子第二茬的收成一般呀,要不是韩大人成了咱乐县的县令,秋天颁布了减税的政令,恐怕今年冬天又得借粮,哪像如今,咱还有余钱来这凑凑热闹,过年还能给婆娘孩子买点新衣穿。”
“可不是,这几年天越发不好了,瞧瞧这鬼天气,北方大涝,咱这儿却旱得很,这种水稻哪能缺了水!而且俺爹还说了,今年冬天也冷得很快,怕是明年会有灾呢,搁往年,这会还不用穿棉衣呢。”
“唉,也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光景,可别再旱下去了。”
“不过你们听说没,城郊谢家庄今年的稻田大丰收了,据说亩产足足增了两成!”坐旁边的谢时听到这,嘴里刚咽下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这几位唠嗑的大哥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谢庄庄主就在旁边坐着呢,继续毫无顾忌地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老丈人是住谢家庄附近村子的,听说谢庄用了新犁,还用了些没见过的肥!我老丈人秋种的时候还借了那新犁来使,听他说,那犁耕起田来,又深又快,比牛还好使!”
“真的假的,那新犁在哪里能买到,贵不?正好我家犁坏了,若是不贵,咱也买上一架!”
“应当是不贵的,我听我老丈人家说,他和周边的人家都换了新犁,待会咱也去这市集上的农具铺瞧瞧。”
谢时恨自己耳朵太灵,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不过新犁若是能推广出去也算是造福于民的事,县里那些农具铺受契书的约束,无法提高价也无法垄断,若是违约,谢时也不怕,乐县如今在韩伋的掌控之下,若是这些匠人敢阴奉阳违,谢时便亮出自己的靠山来!
正好菜上来了,谢时放下八卦,专心品尝食物。江鱼兜子和决明兜子这两菜名听着可爱,上菜了才知道俩分别是鱼肉和鲍鱼做的头盔状烧麦。虽然对鱼肉馅和鲍鱼馅的处理,无法同嗅觉和味觉超强的谢时一样,做到全然无腥只突出鲜美,但白案厨子的功力不错,做出来的兜子粉皮晶莹剔透,不显厚重,一碟四个,谢时同王甲各分食了两个,算是开胃小食。
金梃夹儿在谢时看来,有点像现代的藕盒,外皮被炸得酥脆,咬下去还掉了一些脆渣在碗中,里头是两片翠绿脆甜的笋片,中间夹着一片肥厚鹅黄的蟹黄猪肉馅,鹅黄翠绿,荤素搭配,浓淡适宜。谢时没吃过这种馅儿的夹子,倒是颇觉新奇,一脸吃了好几个。
荔枝白腰子这道菜不是一开始以为的荔枝甜品,人家跟荔枝基本没干系,就是一道爆炒腰花,之所以这样起名,谢时估计是因为这腰花切了花刀后,爆炒受热,卷曲成表面有颗粒凸起的小球,形同荔枝吧。可惜他在外喝不了酒,不然这道菜不失为一道下酒小食。
奶房签这道菜不愧是所有菜品中价格最贵的一道,人家贵有贵的道理,味道和做法完全惊艳到了谢时。名字听着像烤串,实则是用羊奶房做的网油卷!谢时用筷子夹起一个,仔细观察,又在口中细细尝来,猜想做法应当是将羊奶房煮熟切丝,调味之后铺在从猪肠子上撕下来的网油,然后再将网油连肉卷成长筒,在鸡蛋糊里滚一圈,封口到滚油里炸至通体金黄。
吃的时候,外层的鸡蛋糊焦脆,中间夹着的网油酥香,最内里羊奶房则鲜嫩无比,三种口感,不同滋味,混在一起却浑然天成,毫不冲突,美哉!
这几道菜除了名字颇让人迷惑外,谢时觉得味道其实都不错,尤其是奶房签,不过同桌一起吃饭的王甲却觉得这些菜的味道不及主子亲手做的十分之一,谢时身为上司,欣然笑纳了这一波彩虹屁,毕竟他脸皮薄,说不出自卖自夸的话,但是别人说的话他就毫不谦虚地认下了。
至于其他的桐皮熟脍面,煎鱼饭和豉汤则平平无奇,但谢时二人为了不浪费食物,还是一一吃完了,幸好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多。饭饱,方才招待的店小二立马又殷勤上前,问客人是否需要上茶,刚好台上一出杂剧新开场,谢时也不急着回去,便点了一壶天香楼最上等的骨金,留下看戏。
这茶据说是建州那边运来的本朝十大名茶,不过谢时被韩伋带着,喝惯了北苑茶,尝了尝这骨金名茶,觉得不过尔尔,暗道自个也是飘了,搁以前直接袋装茶包泡水喝也没嫌弃过呢。
谢时边喝茶边看戏,自觉同在座的客人没什么两样,然而殊不知,别人眼中的他,就是鹤立鸡群中的白鹤,显眼极了,通身富贵,身边还带着一看就是护卫的人,最关键的是神采秀美,目之宛若神仙,在这鱼龙混杂的大堂中,简直就是聚光灯般的存在,要不是他周围的护卫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指不定就有不少人上去搭讪了。
不过有会看眼色的人,就有不知情知趣没有眼色的人,谢时正看着戏呢,就看到王甲忽然站起身来,一脸沉色拦住一个抱着琵琶的粉衣女子。
“我们这桌不需要听曲,烦请前往别处。”
那女子大冬天的穿着薄薄的衣衫,露出姣好的身材,怀中半抱着琵琶,此时也不理王甲的阻拦,只柔弱无助地望向谢时,嗓音婉转,“官人,奴家只是想为您弹一曲,您家护卫未免粗鲁了些。”
谢时听谢巨提过,有些女子为了赚钱,会跑到酒楼或是茶肆,不打招呼便为客人弹曲,临走时客人便得给些钱财作为报酬,这些女子才会离去,俗称“打酒坐”,有现代陪酒的意味,不过人家是不请自来的。“打酒坐”若是被拒绝了,通常都不会纠缠,自去找下家,这女子不知为何,被王甲拦住了也不愿离开,还同谢时搭话。
可惜姑娘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谢时无福消受,但见她大冬天的出来卖艺也不容易,便对王甲道:“给姑娘一些银钱,让她离去吧。”
谁知那女子不愿接王甲给的赏钱,楚楚可怜地看了谢时许久,见他毫不挽留,才幽幽怨怨地抱着琵琶离去。谢时不明所以,反倒是周围桌的其他客人笑道:“那女子可不是为了要赏钱,分明是看上了官人的神仙样貌,盼着能结一段露水情缘哩!”
谢时哑然,心道,你们古代民风这么开放的嘛?
好在接下来有王甲拦着,谢时没有再受到其他打扰,得以安安生生看完了一场戏,等出了酒楼,天已经擦黑,此时街上灯烛莹煌,亮如白昼,车马盈市,人烟浩闹。庙会的地点在安定寺,离天香楼不远,谢时主仆二人信步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
小雪之后这一场庙会,既不是拜神,也不是庆祝节日,据说是几百年前第一批南迁到此的中原人为了纪念在此安居而举办的,后成定例。这安定寺也是由南迁的北人出资建立的,本是族庙,后不知为何转变成为佛寺,此时安定寺内有百姓烧香,但更热闹的是外头。除了戏台唱戏之外,还有看棚里上演的各色伎艺杂耍,甚至沿街两侧都设有关扑买卖的棚子,但谢时逛了一圈,更吸引他的却是路边吆喝的小吃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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