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在一旁听得内心直发笑,要不是他一直将注意力转移到观察沈家父子俩脸上神色这事上,恐怕就会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了。
他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都挺有说书的天赋的,上回见着一个韩伋手下的副将,比岑羽说得还精彩,能把人说得一愣一愣,全然相信他的话。如今传遍韩家军中的“海兽献玺”故事就是出自他之口,谢时索性建议韩伋将这位“说书将军”提携去做政治教育和宣传工作,也就是现代军队中能起到凝固军心,团结思想的“政委”一职。
万万没想到,韩伋听后竟然还当真采纳了,如今这位开天辟地头一回、新上任的刘“政委”便时不时来求见谢时,好讨教些工作上的经验。谢时哪里懂这些,但话是自己说给韩伋听的,这锅就货真价实是他的,推卸不了责任。
谢时只好硬着头皮上,努力思索了几日,以期想起一星半点关于现代思政教育的内容。后来谢时一拍脑袋,这政委需得能文能武,武力方面,能当上韩伋手下一员大将自然不差,但一问文字方面,虽有识字基础,但不拔高,行吧,先回炉重造一番再说!
于是这刘将军如今是韩家军里头一份的稀罕景儿,每日除了给士兵们讲故事之外,还得像书生一样学习!
谢时的思绪飘远了,等回过神来,岑羽的故事已经编完了,也不知道沈家父子两人信没信。不过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岑羽道:“这海图的真假性无需赘言,我们也要派大船出海,自然不会坑了自己人,若是沈家无意,我岑家同韩氏也有实力凭借一己之力开发。”
岑羽心道,不过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能够快些找到谢时所说的,那只有在新大陆上生长的新粮种罢了,要不然也无需旁人来分一杯羹。这沈家实力确实不错,又是以海外贸易发家,最主要的是,沈森有恩于他们,韩伋才会让岑羽找上沈家当盟友。
岑羽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家要是再犹疑不决,甚至怀疑海图真假,那么可能这合作就无法继续了,沈荣自然也深谙此理,方才只是例行试探罢了,因此这会便拱手道:“沈家自然有意,与韩家合作,共同开发东方之地。不瞒你说,沈家西边的海路因为当地的战争和部落混乱,受到了不少阻碍,正苦于寻求其他门路,转变航线呢。”这话半真半假,有阻碍是真,沈家受到大影响则显然是假的。
既然确定了合作意向,双方便就合作方式、各自出力多少,所得分配等细节进行了商讨,不过首要的第一项讨论的是所得产物这事,岑羽要求沈家的商船若是登岛,必须收集和详细记录当地的各种植物,并与他们这边共享来源信息和种子。其次,在如何开发新大陆这件事情上,必须全部由韩家主导。只有沈家同意了这两点,才能够参与到其中来。
沈荣虽然不想答应,但也无可奈何,这海图本就是人家发现的,同自家没半点干系,他们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就得听指挥,更别说,人家主子韩伋现在正打天下呢,手里头有兵有枪,有何畏惧?沈家目前看来就是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好好配合,人家才会带你玩!
此事关系重大,且是一次远大计划,在谢时看来,不亚于“郑和下西洋”这般的大工程,一次会谈显然是无法商讨尽全部细节的。因此此次会面,主要是为了看沈家的表态,确定合作意向。至于之后的合作细节,还需要双方再共同商讨,协调配合。
“福州上元节灯会热闹非凡,沈老爷和沈公子晚间是否有空,可否赏面,与我和几位同僚一同外出赏灯去,也好让岑某尽尽地主之谊。”沈荣二人自然欣然应邀。
自此,华国王朝社会后期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戏:发现新大陆就此拉开序幕,后世史载,这发现新大陆的起点便是这史称为“上元之会”的岑沈福州会面,与会者除了历史上的传奇大亨沈家父子、岑羽三人外,更重要的是亲手拉开这大幕之人——谢子。
第84章
午时,谢时和岑羽送走沈家父子,又继续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
“上次你要的那些工匠,送去之后可用得顺手?”岑羽美滋滋地一口梅花酥,一口杏仁茶,还不忘询问上次给谢时送了一批能工巧匠捣腾新东西的事情。
谢时倒是没有他那么痴迷,只浅尝了一个梅花酥便放下,端起茶盏酌一口暖白香溢的杏仁茶,闻言回道:“东西还没出成果,仍在实验当中,不过你帮忙找来的几位匠人确实悟性和手艺都是极好的。”
岑羽笑道:“送到你跟前的人,哪能挑些歪瓜裂枣,里头还有一位姓苏的,祖上是前朝魏国公身边最得重用的匠人,习得了不少本领。不过话说回来,探微你要这些个工匠是要捣腾些什么?”谢时这次神神秘秘的,岑羽之前问起,他也只道要做些出海得用的东西,具体没透露半点口风,倒是让岑羽上了心。
谢时原本是觉得这次要做的东西难度太大,不一定能成,就不广为宣扬了,免得到了最后,东西做不出来,倒累得别人白白期待一场。不过这会岑羽连连追问,谢时便无奈地将六分仪和时钟这两样东西的作用说了,最后又再三叮嘱,“六分仪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要将时钟做出来,尤其是能够真正用到船上去,却是有难度的,固安不要抱有太大期望为好。”
尽管谢时这么说,但得知这六分仪和航海钟竟然能够配合使用,使得商船在大海中实现精准定位,岑羽还是眼底冒了精光,“这莫非就是仙人用的罗盘法宝?探微你早说啊,要研制这神物,只那几个工匠哪够呀,我再去找些巧匠从旁协助。”
谢时已经对岑羽时不时冒出的“封建迷信”之语脱敏了,毕竟那一出如今福州坊间最火的《海兽献玺》戏剧中,他可是被塑造成了下凡来辅佐韩伋的仙人形象,只能说,古人的想象力确实挺丰富的,个个都是罗贯中。
话说罗贯中好似便差不多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他开始写《三国演义》了没,若是能遇上,倒是可以做一回书友,同他讨些存稿来看。
思绪完全飘远的谢时也不理会岑羽的胡言乱语,又让潘达儿带路,下楼去八珍阁逛了一圈,见识了一番古代女性们的狂热购买力,便坐上韩家的马车回去了。到了韩府门前,刚好遇到从府衙归来的韩伋。
韩伋原本已经进了大门,经过侍从提醒,复又转身行至谢时车前,朝他伸出大手,谢时顺手一搭,轻巧跳下车辕,朱色的衣衫在空中轻轻打了个旋。
入手一片冰凉,眼前人衣衫单薄,韩伋皱了皱眉头,二人一道往内走,他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风口,轻声问道:“阿时这是去哪儿了?”
“去赴了一趟苏州沈氏父子俩的约,大致谈了谈关于出海的事情,顺便逛了逛八珍阁,今日里头上新,分外热闹。”
“今早马车路过,确实兴旺,都是阿时的东西好,才有此盛景。”韩伋对此事知道得清楚,因着岑羽早就同他报备过,这会只是例行一问,全是为了引出下面这一句叮咛:“下次出门,阿时可多套一件披风,虽说冬日已过,到底寒风料峭。”
谢时今日会见远道而来的贵客,贪图风度,只穿了里衣和袍子,在屋里头有暖盆烤着,没感觉到什么,出了八珍阁上了马车确实感觉冷飕飕的。这会被韩伋撞见,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此时抿了抿嘴,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便赶紧转移话题,“今日我给院中的下人和庖厨们都放了一天节假,晚间这一顿便只能我亲自下厨,简单应付一顿了,伋兄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做。”
韩伋倒是没点什么山珍海味,而是认真想了想,说了一个出乎意料简单的,“去岁晒的乌鱼子,如今是否可以食用了?”
这乌鱼子还是谢时同韩伋出海那个时候做的,当时是用薄盐腌制了,又经过风干和阳光酝酿,晒到一定程度后,便用平整的石板压着,压成扁平坚硬如同一块玉石琥珀才行。谢时从乐县到福州来做客,恰好也带上了这金贵食材。
“那今日的夕食便简单些,烤乌鱼子下酒,外加一个海鲜砂锅粥罢。”因为听说仆人都放了假,谢时要亲自动手下厨,身为蹭饭客人的韩伋便主动要求帮忙,谢时自然欣然应允。于是两位衣冠楚楚、大袖飘飘的翩翩公子一同进了后厨,下一时刻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俱笑弯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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