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青丝用一根玉簪挽起,双手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如霜雪的手臂,日光温柔抚摸他,明明是不染凡尘的仙人,却愿洗手为爱人作羹汤。他低着头认真侍弄手中的糕点,雪白的脖颈处有一丝红痕乍泄,是昨夜留下的痕迹,韩伋一双幽深的黑眸紧盯着那处,忽然喉间泛出一丝痒意,想要在那雪肤上再留下一些更加放肆的痕迹。
“将纱布给我。”谢时说道,却半天无人应他,他这才疑惑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厨房里早已没了人,唯有高大的男人拿着一块白色的抹布,无措问道:“纱布是这个吗?”
谢时摇摇头,自然而然指挥他:“在你正对面那阁子里,里头有筐子,你随便拿一块给我。”
韩伋依言照做,那放东西的阁子很高,但韩伋却连手不用抬,便将筐子里的纱布取出,递给谢时。
谢时接过,便继续手上的活儿,便问他,“今天生辰,本来该吃长寿面的,换成冷淘好不好?”大夏天的,吃热乎乎的面条可不是一次美食的享受,还是冷淘开胃爽快。
韩伋却是完全愣住了,“谁的……生辰?”一月后才是阿时生辰,他以为自己将日子记错了,或是谢巨记错了,可若是阿时生辰,为何要问他怎么吃长寿面呢?素来多谋善算的韩大主公此刻有些宕机。
谢时手上动作停住了,抬头一见某位主公难得呆愣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当然是我们韩伋韩希声韩大主公的生辰啊!”他边说边靠近他,趁人不注意,恶向胆边生,快速将手上的奶油抹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冷峻生人不近的俊脸上多了一抹俏皮的奶油,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反差萌。
韩伋下意识将“作恶”后欲逃离的某人锁在怀中,见他在自己怀中言笑晏晏求饶的模样,回想那年风雪,忽然有些眼热,越发抱紧了怀中人,他低下头去,触碰那两瓣如同怀中人一样柔软的唇,低声道:“阿时怎么知道的……”
韩伋大兄逝世那年,有族亲欲夺权,挟他为傀儡,借他生辰搅风搅雨,少年韩伋索性将计就计,借着那日在韩家来了一次里里外外的清洗,彼时的他年方十二,却是手持屠刀,面向血亲,练就了冷硬心肠。
此后经年,他再未过生辰,旁人也不敢再提起,深知那是主子忌讳,却不知道,韩伋不过生辰只是因为世上再无至亲,过不过对他来说都已无意义。日子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在今日又听到了……
第124章
“我问的周伯,他告诉我的。”谢时轻声道,他口中的周伯说的是周平管事,他是伺候韩伋的老人了,见证他家主上从稚童时的孤身一人到如今的顶天立地。谢时同自家主子的关系,周平自然也默默看在眼里,于是他一问,周平也未曾同对待旁人一般守口如瓶,而是将那段往事连同主子许久未过生辰这事都说了。
不过这会儿,谢时却仿佛不知这段旧年往事一般,岔开了话题,兴致勃勃提起另一件事,“我还发现,我俩的生辰是同一个月哩!只不过你在头,我在尾,不若以后,我们都一起过吧,就在你的生辰这一日过,免得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他煞有其事道:“如今我们可是处于创业未半阶段,银钱什么的都得省着花,军饷什么的都还缺着呢!还有便是,若是你这个月过生辰,我下个月再接着庆祝,那送礼这事可不得把手下人那点子俸禄掏空了!还是可怜可怜他们的荷包吧,省得压榨太过,他们要造反。”
韩伋含笑垂眸听他胡扯,见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们过生辰真的会大肆铺张花出去一大笔银钱,又仿佛真的在为下属们送礼破费考量,不由地轻笑出声,惹得谢时假意皱起了小眉头,轻嗔道:“你觉得我说得对吗?”然而眼前人看似在询问,实则一双美眸紧迫盯人,仿佛在威胁,你给我说一个错字试试看?
某位很有妻管严属性的主公自然不敢说一句不字,含笑用鼻尖蹭了蹭怀里人,将雪白的奶油也蹭上了谢时的鼻尖,才低声道:“这样阿时岂不是很亏?不若都在阿时生辰日过吧?”
脸上同样沾了奶油的谢时如同一只小花猫,他自己也未发觉,还很大度地摆摆手,煞有其事道:“我人小,自然要随哥哥,哪能让哥哥来迁就我呢。”
韩伋却是听得心口一动,忽而双臂将人搂紧,两人紧紧相贴,毫无缝隙,“阿时再唤一声。”
谢时方才作怪的时候叫出那个称呼倒是毫不犹豫,偏这会儿被点出来后倒是后知后觉有了羞赧。他故作懵懂不知,顾左右而言他,“唤什么呀?哎呀,我这还没做完呢……”
韩伋却不肯放过他,把玩着怀中人的耳垂,那耳坠粉嫩肉多,盛夏里摸上去依旧冰冰凉凉,宛若上等的羊脂玉,边逗他:“阿时人小,应当唤我什么?”
谢时不顾双手会不会弄脏韩伋的衣裳,只将脸颊埋在韩伋胸口处,听他剧烈异常的心跳,知晓他此刻的心绪并不如他表面上这般平和,忽而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的伋兄也曾是至亲尚在、有人庇护的小小少年,却是一朝皆失,背负家国仇恨、累世血仇,从风雪血光中走来,孑然一身成长为如今能使他人庇其宇霞,甚至意欲福泽苍生的苍天巨树了,却是连自个的生辰都忘了。
“哥哥……以后一起过生辰好不好?”许久,一道细若蚊呐却郑重的声音响起,如同一滴春水滴落在韩伋心中,却仿佛足以融化世间一切来时的风雪。
韩伋双臂圈住怀里人,将下颚抵在他发顶,喉间仿佛堵了什么,以至于出口的嗓音有些暗哑,“好,以后都同阿时一起过。”
两人如同连体婴一般,仿佛厨房狭窄地只有一处地方可站得下,偏生谢时也不赶人,由着今日的寿星公捣乱,自己快速给手上已经成形的蛋糕做最后的装饰加工,仔细用奶油和刮刀一点点抹平做好的千层外部。韩伋似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糕点,难得有些好奇,“这是何物?”
“这是末茶千层蛋糕。蛋糕是外番人生辰时吃的东西,他们认为人在生辰这一日,灵魂最容易受邪祟入侵,于是在生辰这一日,亲朋好友会齐聚身边,送上蛋糕和祝福,以此驱散邪祟。所以,过生辰吃蛋糕的话,可以驱魔祛疾,长命百岁哦!”
对于谢时虽从未出海到过番地,却总能时不时冒出点外番人的美食或是习俗异趣这一点,韩伋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从不深究,这会也只是点点头,暗自记在心中,准备明年让手下人准备一个超大型的生辰蛋糕,他要他的阿时在生辰时吃上蛋糕,从此也能一生无忧无疾,长命百岁到老。
谢时不放心地添了一句:“不过这蛋糕我也是第一次做,不好吃的话……也得给我面子吃下去!”千层作为不用烤箱制作,材料和手法都简单的蛋糕,历来很受新手喜爱。谢时前世身为美食博主,时不时按照粉丝要求捣腾吃的,自然也做过。但穿到古代以来,做蛋糕确实是第一次,为了不翻车,也因着韩伋不喜甜腻的口味,是以他特地选了末茶口味的千层。
韩伋却是用温水拧过的细白棉布擦去他脸上抹到的奶油,又拉过他的手,将他沾了脏污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连指甲缝也不放过一丝一毫,耐心而柔情,末了还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阿时做的东西,从来都好吃。”若有那觉得不好吃的,准是失了味蕾,舌头纯粹当个摆设,不要也罢。
有一个对你无下限吹彩虹屁的男朋友怎么办?当然是笑意盈盈接下,回他一个软乎乎的吻了。
蛋糕做好后还未可立即开吃,而是需得放到冰桶中冷藏一段时间,待晚上再吃口感为佳。韩伋直盯着谢时将那特意为他做的蛋糕放好冷藏,眼中闪过一丝可惜,仿佛在失望为何蛋糕不能现在就吃。谢时见他难得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笑开了,赶紧扯面团做冷淘,以转移韩三岁的注意力。
过生辰要吃长寿面这一习俗是从何时开始有的,早已不可查,但直到现代此习俗依旧流行不已,谢时问过周管事,知道韩家从前也有这个习俗便给安排上了。因着这附近瞧不见什么槐树,薅不到槐叶,谢时今日便没有用槐叶汁和面,而是用了甘菊汁做冷淘,甘菊味甘微苦,性微寒,炎炎夏日食之,解热除燥,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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