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沈老爷子自然听得懂,当即便从善如流地以表字称呼。
“我一路走来,观福州此地人家殷实,民风淳朴,上元节都未曾见到偷盗之事。”沈老爷子夸道。
岑羽笑道,“沈老爷见笑,福州民风淳朴不假,但如今这番安宁之象也不全赖百姓自觉。我主入主福州后,勤政爱民,以法治理,颁发了一系列法令,这其中便有关于上元节偷盗的惩处,以此约束黎民。”
沈森赞道:“贵主英明,偷盗总归为陋习,尤其如今乱世之景,若是不加约束,纵容宵小,恐怕愈演愈烈。”
“是这个道理。”此时,不远处锣鼓喧天,火树银花,听着像是好戏要开场了,岑羽顺势邀请道:“两位到福州不过两日,恐怕还未曾欣赏时下本地的戏曲吧,前头就是我家开的戏棚,我给二位在对面茶馆二楼备了雅座,可要前去一同欣赏?”
沈家父子自然应下,而此时站在山棚不远处的谢时却是火速拉着韩伋远离此地,就怕见到某些让人脚趾扣地当场社死的剧情演绎,刚好同岑羽他们擦肩而过,谢时顾着跑,也没留意到熟人。沈森却是眼比较尖,一眼便看见逆着人流,疾走穿过身边的谢公子和韩家主,如果没看错,两人还拉着手?
“那是谢公子和韩家主?”沈森的话将他爹和岑羽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众人就见着谢时和韩伋二人说说闹闹相携离去。
岑羽挑了挑眉,那两位这是在“约会”呢,他们这些人最好还是别没眼色地去打扰为好,幸好沈老爷也是个妙人,哪怕他确实有求见这位韩家主的想法,但这会也没上前去追,而是抚着美须笑道:“韩家主同谢公子,感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好呢。”
岑羽:看来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位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认为彼此关系纯洁的……
谢时拉着韩伋,不知跑到哪一处巷子,待听不到后头的唱戏声,他才停下来轻轻喘气,也没察觉到一直跟着他们的护卫在韩伋的手势示意下,都消失不见了。此时,黑漆漆的小巷中,唯有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的兔子灯和天上的明月带来一丝光亮。
“我的天呐,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幸好我跑得快。”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故事中的人,现实中长什么样,但是这两出大戏都有以他为原型、甚至以他名字出现的主要角色,再想想这些故事的狗血和奇幻程度,谢时就头皮发麻。
一旁的韩伋静静看着此时表情灵动,情绪外放到不断念叨吐槽的谢时,眼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怜爱,因为眼前人过分可爱,所以心头克制不住地怜爱。
“阿时若不喜欢,我便让他们停了这些。”虽然这些是原定的宣传造势计策,但不用这些小道,不代表就最终就无法成就大业,正如阿时从前无意冒出来的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韩伋也始终认为,绝对的实力才是战胜敌人的关键。
闻言,谢时抬头,正想摇头说不用,却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会还拉着别人的手呢!咳咳,方才太激动了,直接拉着人就跑了,现在想来,属实有些幼稚了。
回过神来的谢时装作不经意地松开,嘴上边转移话题,“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造势的法子很好。我没什么不喜欢的,只是若在场听到那些夸自己的话,哪怕是唱词,也总觉得过于羞耻了些,所以才拉着你走人的。”
“阿时受之无愧,何须羞耻?”韩伋说着,复又将谢时松开的手顺势握住,两人便又紧紧地牵在了一起,昏暗的月光下,瞧不出两人的神色,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缠绕。
“在伋兄眼中,我定是样样都好咯。”谢时一反常态地自夸。
“阿时在伋心中,自然是天上月,云中仙,无一不好,无一不喜。”
谢时该庆幸,这会巷子的灯太暗,他又垂着眼帘,要不然他脸颊的一片绯红和眼底的微波涟涟便都该暴露无遗了。只听这被夸得差点受不住的人,亮着一双暗夜里依旧顾盼生姿的美眸,连连求饶,“行了行了,伋兄,你可住嘴吧。”这要是换做是个女子,听了这番话,怕不是得死心塌到此生非眼前人不嫁不可。
韩伋以为他哪里说错了,不解问道:“阿时生气了吗?”因为我说我对你无一不喜吗?
谢时第一次没懂韩伋的脑回路,“怎会?就凭你说的这番话,我若是以后哪里恼了你,恐怕也无法对你生气。”
韩伋却是默了一会,轻声问道:“那阿时还生我前头的气吗?”
“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起风了,夜风吹过谢时额前的几缕碎发,微微迷了美人眼,韩伋伸手,温柔地替他拂去发丝,提示他:“夕食时候。”
谢时立马反应过来韩伋所指之事,不禁笑了,眼前人怎么这般敏锐,就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那是在生气。这生得哪门子气呀?那是晚间误喝了醋而已……
此时被某位擅长打直球的玄衣男子彻底顺毛了的谢公子十分好说话,也难得直白了一回,“那伋兄答应我一事。”
“好。”韩伋毫不犹豫,径直应下。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说好?信不信我问你要你家库房钥匙,搬空你的宝贝呀?”谢时打趣道。
“阿时想要吗,我让周平将钥匙给你送去。不过里头的东西不算顶好,回头我再寻一些更好的来。”韩伋不喜奢华,库房里自然没多少金银珠宝,奇珍异宝。
这都哪跟哪儿啊!眼见着两人的对话走向了奇怪的方向,谢时赶紧打住,“不用不用,钥匙你自己收着!不许给我!要你答应的事情很简单,”说到此处,谢时顿了下,语气带着矜骄,“我不喜伋兄夕食时候身上的熏香,你以后还是用原来的熏香吧。”
第87章
或许是韩伋也没想到竟是这一出惹恼了人罢,闻言,一时之间,面上难得露出些许怔松来。忽而转念一想,虽然世家大族、贵游子弟大多熏衣剃面,然而他却一直以为都未曾有熏衣的习惯,身上的香气大抵是沾染了屋中长年累月熏着的檀香,因此何来的换香一说呢?
既非自己的熏香,便是沾染上了他人的,又是在夕食时分,便只有回廊上遇到的那东施效颦的小厮身上有……
“那非我身上熏香……”韩伋低声同他解释。
谢时同他几乎朝夕相处,自然知道他不用香,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暗示这人,不要让女子靠太近罢了,至于男子,最好也不要有就是了。不过这人既然说出来了,那他就要好好问问了,开饭前一会功夫他去见了哪位娇客,从她那沾了些香气回来。
只见眼前公子笑得愈发温润无害了,“原是我错怪伋兄了,晚间不曾来过外客,我便以为是伋兄换了衣香。”韩伋这才回想起,夕食前谢时曾问自己那问题出于何意,再联想此事前后因果,忽而便知晓误会在哪里了。
“王甲,出来。”谢时见韩伋喊自己的护卫,有些不解,这好好的,叫人干嘛?
王甲不知从何处出现,拱手道:“两位主子有何吩咐?”
谢时不知道韩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也是一脸懵,只看向韩伋。
只听韩伋朝谢时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对王甲直接道:“回廊上遇到的那细作查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王甲却瞬间意会,“回主子,那人是前几年韩六老爷送到西院的小厮儿,后来被周管事分配去厨房干活。今日公子给下人们都放了假,这小厮儿不知从何处得的消息,偷偷进了公子的院落,行踪可疑,在回廊上撞见了您,却谎称是公子侍从,居心叵测……背后主使者还在审问中……”
韩伋等他说完,又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于是来无影的王甲又动作轻巧地离开了。
对于韩六老爷此人,谢时有些印象,周平从前提过一嘴,这韩六老爷是族老中最不正经的,家中养了上百歌姬和美人,前几年为了巴结家主,给自家主上送了两回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其中有男有女,却全都被打发去干苦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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