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秋深,玉兰树上的叶子已经凋落大半,露出斑驳的枝丫,有一个枝条长得极不老实,径直顺着房间窗户的方向长,近乎碰到合着的纸菱窗。
甚至房间内的桌子上,之前来人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有一兜番梨葡萄,两包点心,一个暗红色的长盒,上面有海棠花的标记——秦宸章不认识,但从其花纹看,不难判断出是女子饰品之物。
旁边竟还有一个已经拆开的,是方歙砚。
秦宸章眼皮狂跳,伸手去拿砚台,歙砚出自歙州,歙州盛产石料,又以砚墨为著,其中上品,在京里也称得上一砚难求。
至于手上这块,表面打磨的极为温润,颜色细腻沉黑,不失为上品。
哐——
秦宸章却毫不怜惜地将砚台丢回桌上,声音里带着无名火,挑剔道:“这么丑的山形,怕是砚商卖不出去,才能被武夫捡了漏。”
应小禾原本正给她奉茶,闻言大气也不敢喘。
“殿下见多识广,自然是看不上这个。”青黎像是没听出来她的怒气,径直将倒扣在桌面上的砚台拿起来,指腹摸着砚台上方雕刻出的峰首,道:“造型是普通了些,但好在不影响使用。”
秦宸章看她手指抚摸砚台的样子更恼,转头便对侍从道:“去拿一台澄泥砚,要台州今年送来的贡品。”
侍从说:“是。”
秦宸章说:“现在去拿,快点。”
侍从应下,匆匆出去。
“我给你换台澄泥砚,澄泥砚质地最细腻,发墨而不损毫,你肯定喜欢。”
秦宸章说完,也不管青黎的反应,又去看那海棠纹礼盒,打开后,里面果然是一只女子样式的玉雀钗,精致的翠色雀尾点缀着温润的珍珠。
当世时,男子送女子钗饰,其含义再明显不过。
若说秦宸章刚刚只是不悦,那她看见玉钗时,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难看了,她把那玉钗捏在手里,手指用力,几乎要把细玉折断的力度。
青黎把砚台重新放回去,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
秦宸章这才抬眼瞥她,虽说是病中,但她整个人几乎看不出来有恙,平静的神情让面容看起来温和,眼眸有异色,却因为情绪内敛并不显突兀,反而觉得神秘。
纤长的脖颈,如削的肩头,身体上起伏着女子该有的丰盈,和窄而软的腰肢。
她和自己同岁,就像自己一样,已经长大了。
“这玉钗水头不错,应该值不少银子。”秦宸章把玉钗在手指间一转,慢条斯理道。
青黎声音随意:“或许吧。”
“嗯,”秦宸章说,“那我买了。”
青黎抬头。
“怎么?你卖我送的东西就行,卖别人的就不行?”秦宸章问。
她这副阴阳怪气的做派,青黎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想了想,开口道:“其实这些东西我原本是不打算收的,若做普通探望之物,太过贵重,可后来陈护卫再三解释,说是聊表之前治伤一事的心意,是谢礼,我推脱不过,这才收下。”
她说完后,还将目光投向一旁静待的应小禾。
应小禾得到示意,忙磕磕巴巴地附和解释,说:“是、是这样的,殿下,陈护卫丢下东、东西就跑,就连这砚台,也是他自己打开要给姑娘的。”
秦宸章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松了些,了然道:“这样啊,那他倒是用心……”
她说着,手往盒子里送回玉钗的动作却依旧一滑,钗子滚落,应着暗中使出的力度摔到桌子上,瞬间就断成两半。
“啊,”秦宸章没什么起伏的惊呼,然后无辜道:“手滑了。”
“玉器就是不顶用。”她摇头轻叹,指尖拨了拨断裂的玉钗,眼睛却看着青黎的脸,安慰道:“没事儿,青黎,我补你个紫金的,紫金难得,你若是拿去卖,卖个三进院子的钱都使得。”
青黎眉心微皱,没说话。
很快,玉钗换成了一支紫金飞鸾簪,歙砚被极品澄泥砚代替,从外头铺子里买的点心哪里有皇家特供的好吃,就连番梨葡萄都没躲过点评,昭义公主大手一挥,说以后自己院里的水果什么样的,青黎这里便什么样。
晚上的时候,秦宸章还特意把她叫过去。
“我给陈行远许了个好前程,”她笑意盈盈,说:“此后他不用再做我的侍卫了,我送他去从军做游骑将军,军中就数边疆军最好立功升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远,没个三五年怕是回不来。”
“不过他也愿意。”秦宸章顿了下,继续道:“他此前一直在休假养伤,若不是今日在你那里碰见他,我还想不起来要怎么赏他呢。”
武将出身的子弟,从军做将军自然是比做侍卫有前途,但偏偏应在此时,旁人只会认为这是公主对陈行远的恩典,青黎却只觉得无奈。
她对陈行远确实没有一丁点儿想法,自然也给不了什么反馈,只能淡淡应了。
秦宸章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也有心思吃点心了,桌子上刚好新上了碟糕点,表面撒了白绒绒的糖粉,旁边缀着半颗红提。
她看看糕点,又看看青黎,随后捏了一块,就想去喂。
却不想,还没递到嘴边,青黎敏感的嗅觉就被凉腻的甜味一冲,喉间猛地一痒,她忙侧身掩嘴去咳,一带出后咳得还挺凶。
秦宸章忙把糕点扔到碟子里:“怎么啦?”
青黎摆手,咳嗽却有些压不住。
她这次着凉伤风实属平常,白日里几乎没什么动静,到晚上才会咳,虽喝了药,但想立竿见影却并不容易。
秦宸章站起来,走过去轻拍她的背,有点着急:“你你别咳了……”
青黎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忍了一会儿,终于把咳意压下去。
“好了么?”秦宸章弯着腰去看她的表情。
青黎抬头,长睫上有一点生理泪珠,烟雾般的眼睛在眼尾处泛出薄红,脸也红润,甚至是不正常的红,脸侧还有震出来的碎发。
有些狼狈,可又很艳。
秦宸章只看一眼,喉咙便也痒起来。
“好了。”青黎勉强开口,声音涩哑,带着明显的喘息。
秦宸章喉咙滚动了一下,伸手摸她湿漉漉的眼睛。
青黎眼睫一眨,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轻扫她的指腹。
秦宸章收回手,小声问:“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青黎摇头,却没答,担心开口解释会吸进风再次引来咳嗽。
旁边有侍女适时递来一杯水,秦宸章接过来,说:“喝点水吧。”
青黎嗯一声。
秦宸章便把杯子抵在她唇边,青黎要抬手去拿,她便举高让开,说:“我喂你。”
青黎仰头“看”她一眼。
秦宸章另一只手还在她背上,隔着几层布料静静抚着脊背,彼此面对面,自己却又居高临下,这样的姿势,让她在此刻几乎是把青黎搂在怀里。
秦宸章看着她仰起来的脸,把水杯再次抵到她唇边,声音很轻,说:“我喂你喝。”
青黎没再坚持。
水色逐渐滋润唇瓣,秦宸章盯着看,心底压抑不住的兴奋,像野火在腾升燃烧,烧得手指都在轻轻发抖。
杯子倾斜的幅度很小,水喂得极慢,但她本就金枝玉叶,哪里会伺候人,倒也没人怀疑。
一杯水终于喂完,秦宸章随手往旁边一递,侍女赶紧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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