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自离开咸阳阁后再没踫过钢琴,眼见这架世界一流的钢琴,就象酒鬼眼中最名贵的酒一样,诱惑力超强。
他一笑应诺:“我手生了,你只听音就好。”一边坐了下来。
加山好奇地盯着他,东方泽会弹琴倒没什么,在西方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可以弹,但他没想到东方泽会答应下来,这与印象中高傲矜持、目无下尘的东方泽有些不符,但他蛮高兴多一个机会了解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东方泽。
于是,他靠在琴上准备就近欣赏。
第42章 前仇旧恨
东方泽沉肩平腕, 深吸一口气,双手轻扬——弹奏的是《秋日私语》。这曲子广为流传,旋律都很熟悉, 加山于钢琴一道也只限于此,并不能听出他的弹奏到底有多好,只是觉得很熟练、准确、流畅。不过, 那位音师则内行许多,眼中的表情也丰富很多。
东方泽一曲弹罢,大家鼓掌, 琴师一再赞叹他的琴技, 但在最后却问:“你右手的无名指有些不对,力度稍弱, 灵活性稍差, 有时会有一点延迟,对整体表现力影响不小, 是因为训练不够还是受过伤?”
东方泽瞟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目光滑过无名指,却淡然道:“小伤而已, 已然痊愈。”
没有人知道:那只手指是被孔雀王秦天踢伤的,从那之后,他的手便再也无法弹出从前那般令他自豪的旋律。
两人在位置上坐下等餐, 加山道:“如果因为一根手指,让你在演奏上无法达到更高层次未免可惜。不过,这个问题应该可以通过手术解决。”
东方泽一惊,脱口道:“不必!我不需要做任何手术。”
手术这个词, 像是一把匕首, 瞬间挑开每一次他被孔雀王毒打后在ICU里的记忆, 惨亮的手术灯,沾满他的鲜血的透明脱皮手套,一次次从麻醉中醒来、一次次痛苦得没有出路的手术……
加山被他的反应过度惊到,好心地安慰说:“放心,应该不过是一个小手术,只要在医院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东方泽脸色变得苍白,急道:“不!我不要住院!”
加山感觉到他的反常,放缓语气试探道:“不要担心,东方,是医院让你紧张吗?还是有什么记忆让你不安?”
东方泽微微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吸了口气,努力恢复到平静的语气,轻声道,“我们说点别的吧,我觉得自己今天情绪有点不正常。”话一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忙垂下头,藏起自己的眼神。
不正常。这个词,像一个咒语,提醒他那些“不正常”的日子,他感知得到外界的一切,却不会思考、不会回应,因为他的心拒绝掉整个世界,他无法改变的、邪恶的世界……
加山盯着他,故意问:“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东方泽慌忙摇头:“不!我不要去医院。”他终于无法克制地用力按压着眉心,低声道:“我现在不适合谈话。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加山沉声道:“我想,你是压力太大。其实,任何一个人面对孔雀这样的攻击,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不要太为难自己。但是,你也不可能这样撑很久。所以,加入我们吧!”
东方泽一怔:“你们?”
偏在此时,一个声音道:“都说了人家想自己呆着,你还在这儿喋喋不休地干什么?”两人回头,只见秦正黑着脸踱了过来。
东方泽冷冷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加山起身,客气地说:“秦董,真巧。”
秦正一笑:“我们俩昨天都在北京,今天都在曼谷,算巧合吗?”一边不客气地在东方泽旁边坐下。
东方泽转过头去,不想看他。
加山重又坐下,道:“我来看望东方,商量一些事情。”意思很明显:不是你一再地针对东方,也不会有今天的所谓“巧合”。
秦正坐到东方泽旁边,才注意到他的脸越发瘦了,脸色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一时心痛起来,问:“你生病了?是感冒吗?有没有吃药?”
东方泽寒着脸,没有说话。
秦正当加山不在一样,眼睛里全是东方泽,只问:“是着凉吗?你在这里呆这么久,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
东方泽想起自己离开北京仿佛就在昨天,但两个人之间由朋友到生死对头,真是天上地下的分别,不由伤感地说:“久吗?”
秦正动情地说:“从一月十二日到今天正好一个月,你一个人在外面太久了,回去吧,好吗?”声音好不温柔。
回去?东方泽想起程枫的电话、魏辉王海的处境、还有加山施加的压力,都是拜此人所赐,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逼上门来“请君入瓮”?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怎么可能还跟这个人坐在一起?
修养所限,他并不发作,只是起身冷淡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失陪。”向外便走。
秦正本能地站起来,不待他跟上去,加山已抢先一步道:“我陪你上去,正好讨论下面的工作。”
秦正的火“腾”地蹿起来,大声道:“东方泽!你有什么事?你在这里能忙什么事?忙着筹备上市,每天帮威锐还是香江算帐是吗?你倒是算得勤勉,可惜人家已经把你给卖了,你还在这儿给他们核计一股是卖7块还是8块钱划算,你这是单纯还是幼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这么卖命,你是想等着让人家把你卖几次!”
东方泽身形一顿,转身瞪着他,目光中几乎透出血色,咬牙骂道:“你真无耻!”
秦正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尤其见他眼中莹然,不知是不是泪光,心里一软,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哀求的口气问:“回去吧——你还要怎样?”
东方泽气道:“我倒要请问:你还想怎样?你已经控股飓风了,你已经把威锐这个品牌从市场上消灭了,你还要怎样!”
秦正竖起两根手指发誓一样说道:“我不要怎样,只要你回孔雀,其它我什么都不要。”戏剧化的动作,只一双眼睛真诚无比注视着东方泽。
东方泽叫道:“你这个混蛋!你休想!”
秦正一看打动不了他,转而坏笑着说:“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威锐,许平现在我手心里,我让他证明你事实上还在为威锐工作,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还是为你说话?难道你敢不依法报到、死活就要违约是吗?”
东方泽终于爆发了:“你去告我吧!告我违约、告我作假证、告我杀人放火,把我告到监狱里去!我本来就应该在那里呆到死,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四处游荡!可是,我就是进监狱都不会回孔雀,你死了这条心吧!”
加山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一幕,他实在难以想像一向那么坚定、顽固、强势、老练的东方泽会有这样一面!
秦正怔怔地盯着他发作,一时不敢说话,怕再激怒他,可又不忍心看着他伤心,只能郑重地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不清楚吗?无论香江还是威锐,值得让你我为敌吗?今天我追来这里求你,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知道我不会放手——死都不会。”
东方泽气自己这么冲动,可是偏偏控制不住,又不想当着别人的面继续发火,感觉这样失控简直脆弱得不象自己,冲口道:“陈立来了吗?你带枪了吗?你就是一枪把我打死,我都不会跟你回去!”
秦正勉强笑道:“你说过‘犯法的事不能干’,咱得光明正大地依法办事。”
东方泽气得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这世界容不下我们两个,你开枪吧,我不算你犯法。”
秦正苦笑道:“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吗?我不能犯法,也不能放任你在外面。除非你跟我回去,这道题没有别的解。”
东方泽咬牙道:“答案只有一个,你死或者我死。”
秦正点点头:“你不是向往自由吗?我给你选择的自由:是跟我回去,还是自己回去。但我们都不会死:你死了,我还怎么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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