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努力回想。他的眼前出现妮哈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神,同时,她的手指在动——在桌面上做出轻敲的动作,但并没有敲击到桌面上——如果敲击上就会发出声音会被监听到,所以那根细长的手指在离桌面一厘米的地方作出反复的敲击动作……
秦正皱紧眉头,回忆的镜头中他的眼睛努力看得再近一些:那根手指下方正对着证据袋上的标签……
秦正用力按住两边的太阳穴,逼着自己用力回想那个标签表格的形状、线条、类目、内容及分布的大致方位,最后他看到:修饰得圆润美好的长指甲下方,正虚指在证据袋上标签栏的一项……
秦正猛地睁开双眼:标签上名字那一栏,写着“田中雄一”四个中文字!
陈立看出秦正有所发现,忙问:“您想到了什么?”
秦正盯着他,缓缓道:“泽总说得对,任何我们没解开的谜,最后都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田中刚刚好就是一个:你记得有一个问题我们始终没想明白。”
陈立小心地问:“什么问题?”
秦正道:“我们一直不知道:田中是如何离开那个天津小区到达爆炸现场的。”
陈立汗然道:“是,我们执行不力,不知道怎么让他逃脱监控。”
秦正冷静地说:“如果乍到现场,监控不周被他走脱是有可能的;但是你的小组在那里布控近十天,他想走脱而不被发现,应该没那么简单。”
陈立听得如芒在背,不敢回答。
秦正象是没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思索着说下去:“那个小区只是一个寻常的生活小区,不可能有地道之类的出口,所以只要他出去,就一定可查。”
陈立虽然不明白秦正为什么突然对这一点这样上心,但只要秦正想要的结果,他从不介意全力以赴去争取,当下道:“好,我安排人手马上把所有视频资料重新过一下,务必查到他离开的证据。”
这时,林鹏突然加了一句:“秦大哥,你不会真的出卖蓝博吧?”
秦正莞尔一笑:“你说呢?”
林鹏也笑了:“当然不会!我就说,这个印度女人脑袋是不是都是恒河水啊,还想策反秦大哥,不被秦大哥策反就不错了。”
秦正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冷,并且僵硬。
他们赶回城堡时,天已晚了,秦正跳下车,也不顾林鹏、陈立,大步流星直奔里面,面挟雷霆之势象要质问谁。
但一穿过门厅,却见大厅里面的人三三两两聊得正欢,蓝博与塞缪尔在陪秦母逗东东,凯西与Vivian就着任何话题都能谈笑风生,东方泽与Helen、杜寒在一起温文尔雅地叙旧……秦正本来冲进来一心想找蓝博,目光却不由自主追向东方泽——
东方泽虽然沉静地站立不动,眼神适时穿过整个大厅远远地看向秦正,两人相视一笑,才各自转开。
蓝博看在眼里,目光跟着一暖,秦正的眼神已无比凶悍地射向他。只看一眼,接着变出满脸笑容,秦正走到秦母身边亲热地说:“老妈,看你容光焕发、魅力重现,应该休息得不错啊!”
秦母满脸都是光芒:“那是!我这可不是因为保养得当,关键是青春正好、芳华正茂,当然什么时候都这样风华绝代了!”
这时,凯西请大家到宴会厅就餐。东方泽一向稳重,走在稍后的位置,秦正抢上两步蹭到他旁边。
东方泽小声问:“还好吧?”
秦正笑着低声道:“有你压阵,不能更好。”
东方泽皱着眉头看着他笑:“不许谎报军情。”
秦正几乎咬到他的耳朵上:“骗谁也不敢骗领导你啊!”
东方泽一笑闪开。
晚宴上,蓝博坐在主位上,秦母坐主宾位,旁边是塞缪尔,对面是秦正,Helen与杜寒坐在一起,东方泽在对面相陪,凯西在女主位置上,特意将Vivian、林鹏安排在自己两边,俨然自家人一样对待,小陆和陈立在两人旁边相陪。凯西自是照顾得极为周到,难得在德国山间的古老城堡里,这一餐竟用纯中文交流,也算奇谈。
席间,秦母最是意气风发,高谈自己对中国文化的深刻领会和复兴梦想,同时阔论此次对欧洲文化“寻真”之旅的宏大目标,计划用六个月时间走遍与“欧洲文化血脉相连”的每一寸土地。
对面,Helen笑着说:“秦夫人,您真是有福气,总是这么精力充沛、热情洋溢,看到您就觉得人生真的只有精彩,再无缺憾。”
秦母本来听得心花怒放、一直在笑,最后却脸色一变,竟无比寥落地说了一句:“人生怎么可能没有缺憾。”
Helen心下暗惊,怕自己触到敏感的话题,正想着怎么岔开,蓝博道:“世事难以十全十美,了无遗憾只是一种愿望。不过我比较好奇,宫阿姨,您这辈子最遗憾的是什么?”
秦正目光撩起,看向他妈妈,不知道秦母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秦母眨了眨眼睛,眼中竟泛出莹然的光泽,伤感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跟秦正的爸爸厮守一生、白头偕老。”
举座寂然。
蓝博眼神炯炯地注视着她,声音里竟有几分庄重:“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相信我:老天会帮您实现。”
秦正一愣,目光震惊而犀利地注视着蓝博,蓝博平静地回看他一眼,举起面前的红酒向他示意:干杯。
餐后,塞缪尔带着大家参观画廊和那个家族陈列室。
秦母四下用力看着,最后竟站到角落里那个战鹰勋章和孔雀花冠前,惊呼道:“怎么它在这里?”
秦正连忙走过去,却见秦母用手指隔着玻璃细细描摹孔雀王冠上的翠羽,眼中竟滴下泪来。
蓝博在旁看到,客气地问:“您认得这孔雀花冠?”
秦母吃惊地反问:“你知道它的名字?”
蓝博点头:“这是我母亲的心爱之物,我怎么会不知道?”
秦母点头:“也是,我该猜到她会带在身边。”
秦正小心地问:“妈,您认得这顶王冠?”
秦母叹了口气:“这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叫花冠,不叫王冠。”
塞缪尔笑道:“差别大吗?听起来好象这名字大有来历啊。”
秦母道:“大有来历不敢讲,特殊时代的特殊记忆罢了。云汐小时候就喜欢跳舞,是学校的文艺骨干。有一次学校有国家接待任务,要表演一支有民族特点的舞蹈,就是孔雀舞,选了云汐领舞去跳孔雀公主的角色。当时大家的服装都是白衬衫、蓝裤子,怎么跳都感觉不到孔雀舞的傣族韵味,怕丢了国家的脸。但那时候要什么没什么,哪找象样的舞蹈服装?
云汐妈妈比较有经验,她说云汐可以穿白衬衫、白裙子,这样虽然没什么色彩,刚好可以扮成白孔雀,然后设计有民族标志的道具来凸显孔雀特有的神秘感。她联系国家京剧团,专找被毁掉的清朝官帽道具上那些孔雀翎,一根一根收集回来,挑捡出其中孔雀眼还算完整的,因为云汐从小对羽毛过敏,要一根一根清洗消毒干净、除去小的绒毛,再一根根秀到毛线编织的头套上,补全上色,最后缠上金丝定型。当时,云汐妈妈带着我,我们两个一起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做出这顶孔雀冠。”
第177章 三条罪状
秦正没想到这孔雀冠居然是他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不由得心痛。
秦母继续说道:“尽管是给孔雀公主戴的,当时比较敏感,云汐妈妈就教我们:谁要问, 只说是孔雀花冠,绝对不能说是王冠,怕招来不吉。小学毕业后, 云汐再没跳过孔雀舞,但一直见她保存着。没想到,她后来出嫁, 还真带来了这里。”
秦正盯着秦母, 眼神若有所思,最后看到秦母虽然染过仍隐约可见的灰白发丝、她眼角虽用细粉遮蔽却难掩岁月痕迹的皱纹, 他轻轻搂过秦母的肩膀说:“妈妈, 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明天才能开开心心地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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