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降谷零抿着唇,留言让对方等着自己,手中抱着他准备好的白色雏菊,一步步走进灵堂。
他突然觉得很惶恐,好像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降谷零向来信任自己的直觉,可是他好像又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会发生了。
总不至于琴酒带着小弟来报仇轰了这里,或者他抬头看见琴酒……这倒也不至于,至少降谷零是知道琴酒那家伙还是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的。
心中不明缘由地混乱着,降谷零努力了好些次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但是总是会被胡思乱想所分散。
这太不应该了。
可是等他抬起头,看见那张带着白色绢花的相框的时候,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消失不见。
那是一张他见过无数次的面容。
他曾经和对方共处一室,一同围在苏格兰身边等饭,在对方的笑意纵容下同莱依那条fbi的走狗斗嘴,也曾看着对方时不时露出迷糊的一面,整个人从楼梯上哗啦啦地摔下来。
那时候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以面对敌人的态度面对他。
后来更是如此,他会可以讨好他、会跟对方在意大利那条疯狗“争宠”、也会为了扩大对方的疆土而努力。
可那都是建立在他的最终目的是指望着那个人能够和这个组织一同消失的前提之上。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愿。
在他亲手铲除了组织在日本的众多势力,还没来得及看那个据说已经死去的组织首领的时候,在敬仰的前辈的葬礼上、看见了对方的照片。
——多么讽刺。
有什么东西从高高的楼台上摔落下来,在地面上碎成千疮百孔的无数碎片。
他恍惚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这声音很熟悉,让他即使大脑还在消化看见的信息,口中却已经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hiro?”
……
诸伏景光大概是最早一个对沢田纲吉的死亡有所预料的人。
他在三年前被沢田纲吉送往意大利,到了之后也没像是降谷零一样安插入对方在当地的组织当中,而是被找了一个小镇,变成了一个千里迢迢从日本来意大利种地的农民。
骤然得知自己新身份的诸伏景光:……
fine。
想一想前辈的性格,似乎确实是对方能够做出来的事。
诸伏景光有时候确实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家伙。
所以他的大前辈让他去意大利种地,他就真的在这地方开始学种地。
只是诸伏景光的手拿惯了狙击枪,握紧锄头的时候很是生疏。
于是他观察着地里的老大爷,慢吞吞地学会了耕作。
也和老大爷成为了对方亲口认证的“忘年交”。
“这是什么地方?”在闲暇的时候,他也会同大爷聊天,说起周边的环境,算是刻在骨子里的谨慎。
而大爷重复了他的问题,挠了挠头:“是我们安妮小镇……我们可是Decimo保护范围内排名前三的十佳小镇,小哥你不知道么?”
——他还以为这人是奔着这名头才来度假的呢。
诸伏景光差点被这话说的呛水,咳了半天之后才抬起头,眼泪汪汪(咳的)地看向对方,缓慢打出问号。
后来他也知道了这里就是Decimo在意大利的“产业”之一,是他所庇护的小镇。
与日本的**稍微有些不同,意大利的mafia在某些程度上与居民是共生的关系的。
大概是和意大利mafia产生的源头相关,在进行着各种非法活动的同时,意大利的mafia也能是街道管理委员会,是平民的保护神。
不过这理论上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新时代,新旧mafia之间的斗争伴随着政治和经济的发展波澜起伏,连带着作为mafia的初心也被忘记得七七八八,危及无辜平民的火|拼更是每周都有三四场。
从大爷的嘴里,诸伏景光知道这里人民的生活一度是苦难的。
而这些苦难终止于decimo挥舞着拳头,将上一位治理这里的mafia头子砸进墙板的那天。
诸伏景光:……
想起他偶尔会觉得有些柔弱可怜无助的上司,他飞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爱惜。
在这里生活的三年,诸伏景光像是一个普通的意大利农民一样耕作,听他们吹当初与Decimo的一面之缘、吃过对方递来的面包,慢条斯理地拼凑出另一个属于沢田纲吉的形象。
他没在这住多久,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上次出现就给他伪造了一场假死,再上一次出现则是在组织对于“Boss是把马丁内斯挫骨扬灰了还是抛向太空了”的争论之中。
而正主没被挫骨扬灰也没灰撒意大利,好好地蹲在他的地里,神色好奇地对着他刚长出一些的土豆苗戳来戳去。
“你的草长得挺好的嘛。”
见他来,对方站起身,夸赞道。
诸伏景光沉默了下,委婉地提醒对方。
“那是土豆苗。”
安德里亚:……
安德里亚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嘟囔着投了降。
诸伏景光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来说什么的。
他看起来和这个小镇的大家都很熟悉,跟在他身后穿过小镇的时候,那些明摆着和他相识的居民就会发出惊讶的声音,高声说着“是安德里亚大人!”“安德里亚大人很久没来我们这里了啊”“安德里亚大人,请笑一个!您的笑容就像是阳光一样灿烂”之类的话,将黑发的少年人围得团团转。
等到诸伏景光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和薛定谔的客人准备好晚餐,对方也就从居民们的围攻中幸存下来,大大咧咧地走进他的居室。
诸伏景光抽空看他,惊讶于对方明明被手里提溜着各种装了面包蔬菜还有其他啥的的篮子围在中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却空落落的。
安德里亚就笑,说Boss才不允许。
诸伏景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哎呀,你别不相信啊。”安德里亚有些着急,但是也就这一下,他想了想,坐在诸伏景光的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看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厨艺,绿瞳微微放光。
诸伏景光觉得他就像个小孩。
一想他的年纪,也确实是个小孩,不由得多了几分慈爱之心。
“总觉得你在想些什么恶心东西。”少年说道,皱起精致的脸蛋。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还是马马虎虎喜欢你的——因为Boss很喜欢你嘛。”
黑色头发的少年人托着腮,像是独自旅游到高高月亮上的小王子,晃着脚想念他的玫瑰。
诸伏景光不排斥这样的孩子,安德里亚在他那里玩了一天,他们像是好朋友一样聊天,听彼此说不同的沢田纲吉。
“不过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的。”他记得深刻,黑发绿瞳的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中带着微微的项目,“和Boss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和他距离很近,但是又好像很远。”
“他总是皱着眉,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他的目标也达到了,他也总是皱着眉。”
“以前我不懂,后来才知道,因为他很痛苦。”
“我们这样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开枪。我们开枪是为了生存开枪、为了权力开枪,但是Boss不同……他怀着悲悯开枪,他不得已开枪,所以Boss十分痛苦……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Boss处在一个不对的立场,可是后来发现Boss就是Boss,就算他不是日本的公安,而是彻头彻尾的Mafia,他也会依旧悲悯、仍旧痛苦。”
“我总觉得,痛苦的Boss总有一天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安德里亚歪着头,认真地看向他,“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
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
他侧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圆月高悬却朦胧。
半晌后,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会回来的。”他说道。
……
……
萩原研二原本是要到另一边等待的,可是既然遇见了降谷,他也就没法,只能在外面等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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