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不属于他。
晏洺席很熟悉黑暗,他依旧在静静等待着光明从自己昏睡的梦境中撤离。
可这一次,不论他等待多久,那温柔光亮却一直都在。
他疑惑的慢慢睁开眼,入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漫天霞光,温柔的粉色紫色铺开磅礴气势,在夏日炎热微凉的风中,变换成油画般美丽的触感。
而青年站在霞光中,低眉时无限温柔。
生生撞入还未消散的梦境中,占据了晏洺席所有的注意力。
枫映堂只着一件白衬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的白皙小臂线条漂亮。
他手里还握着剔透的水晶杯,水流落进杯子中激起水花与气泡,清爽干净,连带着折射的霞光也熠熠耀眼,却又是极美如梦幻般交织的色彩。
晏洺席忽然觉得心脏被猛地重击,那一瞬间,呼吸不能,思考不能。
唯一占据思维的,只剩下眼前霞光中的枫映堂。
仿佛与早已经被深埋的古旧记忆重叠。
他依旧是那个站在玻璃窗后的孩童,渴望的看向阳光下。
那自由美好的生命,这一次却没有径自飞走。
而是转身看向他。猛然睁大的眼眸倒映着万丈霞光,波光粼粼。
即便是最昂贵的宝石与最著名的化作,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美丽。
“晏洺席!你醒了。”
枫映堂惊喜出声,水杯无意识脱手摔了个粉碎也没在意,连忙扑向病床上的晏洺席。
“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疼吗,心脏呢?”
枫映堂的手都在抖:“这是几你还认识吗?还记得我是谁吗,你是谁还知道吗?”
晏洺席吃力抬手,慢慢反握住枫映堂试探他脉搏的手掌。
他颤了颤眼睫,深深注视着逆光而立仿佛融在灿烂晚霞中的枫映堂,却许久都没有出声。
漫长到令枫映堂忐忑:“你……”
晏洺席却艰难的勾了勾唇角,笑了。
“你,是谁?”
他声音沙哑:“我不记得你。”
枫映堂重重愣住了。
他呼吸一窒,随即睁大了眼眸:“怎么会……还是伤到脑部神经了吗?”
一瞬间的慌乱,几乎逼哭枫映堂。
他立刻从晏洺席病床边起身,试图去喊医生:“医生,医生!”
轻轻握住他手腕的手,却忽然拽了拽他。
力气不大,甚至只仿佛是蝴蝶落在动脉上,颤了颤漂亮的羽翼,又重新振翅飞走。
却令一直关注着晏洺席的枫映堂立刻回身,低头看向他。
晏洺席低低笑出声,连连咳嗽又牵动了伤口。
枫映堂看清他的神情,这才后知后觉——啊,被骗过去了。
“晏洺席。”
他立刻黑了脸,磨牙:“竟然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知不知道我快要吓死了?”
晏洺席的伤势很重,在等待手术时,就有年轻医疗官向枫映堂详细解释手术的每个流程,也列出了可能出现的所有后遗症,想让枫映堂提前做好准备。
最坏的结果,有可能是从此陷入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王子吻不醒他的睡美人。
枫映堂一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后遗症清单,就觉浑身发冷,对还在笑着的晏洺席就更加没有好脸色。
可他说着说着,却忽然没了声音。
晏洺席疑惑看去,就见枫映堂红了眼眶,眼泪在眼底打转,要落不落的涟涟水光在晚霞下动人。
一击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握住枫映堂的手不由得收紧:“你……”
曾经花园里的那只蝴蝶,落在了他的指尖。
自由的生灵为他驻足,陪伴在他身边,并且……足够强大,不会轻易死去。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到你。”
晏洺席沙哑着声音问:“害怕了吗?抱歉,是我的错。”
仿佛是多年前的梦境重演。
但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他的蝴蝶。
晏洺席看向枫映堂时,眉眼间是轻柔洇染开的温柔。
掌握力量的人,是他。
枫映堂站在晏洺席病床边生闷气。
直到医生闻声跑过来检查,枫映堂才忽然意识到——诶?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不是晏洺席吗?怎么就变成了晏洺席在道歉,还一副哄他的模样??
枫映堂:“…………”
完了,果然人不能不吃饭。看,都饿傻了。
等医生检查后点点头,说晏洺席一切指标正常,只需要安心休息就可以的时候,枫映堂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膛。
晏洺席脸色苍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无。
但他即便躺在病床上,身边都是滴答声作响的仪器,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死去的虚弱,身边这些医生以及随机闻讯回来的安保人员,却依旧恭敬,垂首不敢直视。
没有人敢因为晏洺席的虚弱,就轻视怠慢他。
在这些人涌进病房后,立刻就将病床团团包围,逐渐将枫映堂挤到最边缘。
枫映堂隔着厚厚人墙看向晏洺席,在他没有醒来时那种孤身一人的孤独感,重新涌上心头。
晏洺席却立刻察觉到了枫映堂的失落,他从下属身上收回视线,抬眸越过人群,直直看向枫映堂。
“枫副官。”
他唇边噙着一抹笑,拍了拍自己床边:“站那么远,干什么?”
病房内众人立刻齐刷刷回头看向枫映堂。
见惯了大场面的调查局副官,忽然就在这样的视线下落荒而逃,只觉得晏洺席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过于灼热,几乎难以忍受,下一秒就会融化。
他狼狈的转身想要跑。
晏洺席却在他刚有动作时就猜到了动向。
“枫副官。”
他的声音沙哑却轻柔,隐含着笑意。
立即就有下属心领神会,默默向旁边迈开两步,刚好挡在了门前,不让枫映堂离开。
负责人犹豫着压低声音:“BOSS,外人在场……不好吧?”
能在BOSS手术刚醒就立刻汇报的,当然只有最重要和紧急的消息。这些内部绝密消息,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听到?
晏洺席却挑眉,唇边笑意不减:“枫副官,怎么会是外人。”
枫映堂想要冲出病房大门的身形一顿。
负责人:“……?”
他很想问: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吗?
但在这种安静到诡异的环境下,负责人还是很有眼色的闭紧了嘴巴,垂头不敢看两人。
打破安静的,却是从枫映堂腹部发出的咕噜噜叫声。
瞬间流露出的惊慌被压制后,枫映堂赶紧捂住腹部,脸色微红的不好意思。
晏洺席低低笑出声,立刻扬了扬下颔,示意身边的负责人去拿些吃的过来。
“枫副官没有吃晚饭吗?”
他看了眼天色,在身边负责人的汇报中,也知道自己的手术持续了四十几个小时。
“难不成,枫副官一直都守着我,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晏洺席本来是笑着问的玩笑话,却在看到枫映堂像是被无意间戳破了某种心思,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后,慢慢皱起了眉,严厉目光询问身边人。
负责人连忙点头。
别说吃饭了,就这位枫副官的望夫石的架势,他都害怕要是BOSS这次真的没挺过来,这位枫副官都能当场殉情。
晏洺席皱眉,动了动唇瓣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最终都只化作一声轻浅叹息。
他眼神示意,负责人立刻会意。
不到一分钟,病房门立刻被敲响,有人恭敬送来了食物。
不仅如此,还有一应换洗的全套衣物,有可能用到的电子产品,医疗箱……还有一捧沾着露水的花束。
衣物正是枫映堂的尺码,随之一起来的医生也恭敬垂首,要为枫映堂更换药物纱布。
枫映堂讶然,转身看向晏洺席。
他却只是含笑闭了闭眼,示意枫映堂不必在意他,尽可以自在些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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