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你老板有点信心啊,你的兼职工资还没发呢,我怎么可能死?欠薪水不还——我可不是黑心老板。”
明荔枝好不容易从祈行夜手里挣脱开时,一张脸已经红了。不知道是被捏红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指向身后空荡荡的公路:“老板,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知欲却不小心碰撞上商南明冰冷扫视过来的目光。
明荔枝一个激灵,立刻向旁边退开,不敢再继续赖在祈行夜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等回过神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woc!他竟敢指着商长官骂了诶?!天上的麻麻,我出息了诶!
——虽然是在心底。
祈行夜对两人之间的压制不感兴趣。
反正就以小荔枝的体力和脑子等等各方面看,他能胜过商南明,还要个几百年。已经是完成的食物链了,不需要他去插手打破。
——家里养的猫猫们,会自己抉择出猫猫大王和流泪猫猫头。
嗯。问题不大。
“纪光的车队并不在这里,但坐标是正确的。”
祈行夜微笑:“严格来说,车队是卡在了几个空间的缝隙里。我只是推了它一把,让它能从卡住的缝隙里挣脱出来。”
基点在纪光身上。
没有卫星图像,祈行夜不知道在污染降临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纪光成为了基点,而不是车队。
但以纪光为“种子”生发的未来中,所有的空间都在本能向纪光靠近,在此重叠。
也就让距离纪光最近的车队,彻底卡死在了所有空间重叠时错开的缝隙里。
而祈行夜做的,就是利用力量的冲击波,荡开那条缝隙的宽度使其松动。
他推了一把,打破了平衡。
于是车队得以顺利从缝隙中脱离,冲出困境。
“可是,它怎么没落在公路上?”
明荔枝迟疑:“哦——所以在无线电里,他们才会说自己是被困住了。”
或许以调查官自己的视角,他们一直都被困在车厢里,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任由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他们的时间与空间始终停滞。
如果不是祈行夜敏锐发现,并且当机立断推了他们一把……或许,那些调查官们会一直卡在空间缝隙里,没有人发现。
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直到绝望自戕。
想通了这一点,明荔枝不由得有些后怕,寒意顺着脊背向上蔓延。
他忽然能明白商南明所说的,时空案是最棘手、调查官最不想碰到的案件的原因了。
明明外界时间在流动,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界的一切发生,亲朋从自己身边走过,痛苦绝望的哭嚎到昏厥,自己也无能为力。
纵使自己拼命嘶吼到咳血,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自己就在这里。
——我在这里啊,我明明就在这里,你抬头看一看我。
——救我!我还活着,我只是被困在空间缝隙里了,把我拽出去。
——求你……
明荔枝不忍别过头,不敢再看刚刚车队出现的位置。
如果他连稍微想象都觉得痛苦,那亲身经历了那一切的当事人,又会痛苦到何种地步?
他不敢想。
“那老板,他们现在去哪了?”
明荔枝问:“我们现在应该去哪接他们?”
祈行夜眨了眨眼:“有罗溟在,不同担心。”
“被空间缝隙困住的,是调查官的本体意识。但祸兮福所倚,虽然空间卡住了他们,却也把他们的另一部分送了回去。”
他笑着扬了扬下颔:“调查官的身体,我们不是早就找到了吗?”
就在突破第一次空间屏障,找到公路上的车祸现场时。
明荔枝这才想起来:哦!对哦,他们早就把人都找全了,就躺在临时基地的帐篷里呢。他老板还特意拜托了罗溟好好守着那里。
“只是因为每个空间都有一个‘同位体’,同一个人同时存在于太多空间,被切了太多片,以致于连他自己都混乱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祈行夜垂下眼睫,低低轻笑出声:“现在,我来带他们回家了。”
话音落下,缝隙终于湮灭了最后一丝白光。
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就在另一个空间的临时基地里,检测心跳血压的仪器忽然间警铃大作,无数红光闪烁。
医疗官们错愕回身,赶紧冲向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调查官和专员们,跑得踉跄摔倒在岩石上破了大口也顾不上疼,连忙查看众人的生命体征,怒吼着让旁边人帮忙。
“除颤仪!除颤仪拿过来!”
“给我肾上腺素!”
“快!!给我压住,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前一刻还平静得宛如坟场的帐篷里,忽然间就混乱起来,入目可及都是一张张焦急的脸。
罗溟站在帐篷入口前,愣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像溺水于深海的人,被无力的绝望拽住,不断向海底沉去,无法挣脱的看着光消亡。
这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身边一只手伸来,缓缓握住罗溟冰凉的手掌。
他侧身,就看到徐台砚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并肩而立。
“别太害怕了,罗。”
徐台砚轻声道:“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祈行夜,相信商长官……去救他们的,是调查局有史以来最好的。”
他抬眸,向罗溟微笑:“你相信祈行夜会把他们救回来,让他们免于死亡吗?”
“我相信。”
就像过去每一次,握紧他的手,传递给他力量,与他共进退。
罗溟被徐台砚坚定平静的目光安慰到,也慢慢放松下过度紧绷的心弦,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
他滚了滚喉结,声音是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
徐台砚闭了闭眼,轻声叹道:“我知道。”
看过了太多死亡,于是害怕死亡同样会降临在相熟的人身上。那份恐惧,深入骨髓,是熟睡中也会怒吼着惊醒的深刻。
“纪光说,要回家看他儿子,和他妻子团聚。”
罗溟嘴唇颤抖着,张开嘴却拼不出声音:“如果他这次毫发无损的回来……他能活着回来,我愿意帮他做完今年所有工作,让他休一次长长的假期。”
如果有神,罗溟甚至想怒吼着冲到神前,指着自己向神做交易:让他代替他们去死吧!只死他一个,让其他人活下来……行吗?
不知是否是罗溟的心声起了作用。
就在那一刻,忽然间,所有的仪器竟然整齐划一的安静下去。
警报声河红光消失。只剩平稳规律东西提示音,“滴”,“滴”……
所有睡在担架上的人,面色红润,眉眼安稳,像是累极后陷入了一场沉沉的睡眠中。
正在焦急急救中的医疗官和专员们一愣,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担架上的人们。
“这是……脱离危险了?”
他们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敢长长舒了口气,顿时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太好了,太好了……”
医疗官眼里翻涌着泪花,哆哆嗦嗦的呢喃哽咽。
旁边专员惊呼:“您的腿在流血!”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白大褂都已经被血液浸透。痛觉这才袭来。
刚刚跑得太快,摔破了腿竟然也毫无知觉。
可医疗官顾不上自己的伤,反而抱着腿嚎啕大哭,明明已经年近花甲,见过无数四处,却在此刻像个幼儿园的孩子一样,眼泪止也止不住。
想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在此刻一起哭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大家,都活着回来了,都还活着……”
四周安静,只听得医疗官的哭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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