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月:“……”
慕广寒:“都教了你多少次,实力不如人时要另想办法,切忌同厉害的人硬碰硬。”
邵明月点点头,依旧似懂非懂。
是,他知道师父一向兵法诡谲,每次打仗要么是疯狂设伏、要么闭城不出,偶尔火烧、经常不战屈人之兵,确实几乎从来没有排兵布阵好好打过。
但眼下,这两边硬碰硬的阵法,都已摆好了啊!
难道还有不用之理?
慕广寒:“你待会儿好好看着。”
不一会儿,排兵完,战鼓响,两边将领入阵。
何常祺眯起眼睛:“不错,洛州阵法,很是漂亮。”
“可惜敌不过我们的冲锋赤焰阵,全体——列阵,合并,入阵,起——杀敌!”
遵循何常祺的指挥,浩浩荡荡的冲锋赤焰阵像一直利箭,向洛州军直冲而来。
这边洛州军也立刻起盾甲防御。
邵明月在城楼上小手捏得发白,无比紧张往下看,只见赤焰阵在接近洛州军固若金汤的防御阵后,一攻不下立刻变阵,开始将洛州军层层包抄。
不行啊,这样不行……
再这样下去,洛州全军马上会被对方团团包围、拆分吃下的。
这怎么行?
师父会怎么办?邵明月一双眼睛忍不住焦急地开始在阵中寻找,师父他人在哪里?
随即,他就在混乱阵中看到了月华城主。
那人一袭银甲、一张金色面具,竟像是毫无章法一般,策马在敌军之中跃然而过。
敌军数位将领与他擦身而过,赫然回头。
“月华城主?!”
“真是他!敌军这阵型已乱,活捉月华城主!”
“别想逃!给我下马!看招!”
这么一喊,更多西凉将领也都发现了陷在他们阵地之中的绝佳猎物。
只是他们不知,另一侧的阵中亦有一个“月华城主”,看似慌不择路,同样引得数阵将领奋起急追。
等到大阵中心指挥的何常祺发现两边异动时,西凉原本无懈可击的赤焰阵型两侧,皆因有将领脱离原阵去追月华城主而露出了破绽!
返观洛州这边,真正的慕广寒一直待在阵中央。
有条不紊指挥士兵反守为攻,精准打击西凉阵形各处破绽。
洛州兵一向如此,优势不多,胜在绝对听话。
哪怕天塌下来洛州阵型也不会乱。这都是洛州邵老前辈多年的训练有素的成效,给后人留下的遗产。
想必当年天昌战场的老英雄在天之灵,若能看见这一幕,也可有一丝安慰吧?
……
很快,几队将领终于追到了“月华城主”,却不料被那面具之人回身,一一斩落马下。
戴着月华城主面具的,一是楚丹樨,一是傅朱赢。
二人各自凭借自身高超武艺,在大乱的阵中横冲直撞,更是撕出了更多破绽。
何常祺咬牙暗道不好,马上指挥收拢变阵换攻为守,虽暂得喘息,可惜之前一片大好的赤焰阵法也算是彻底告破。
“……”
邵明月扒在城墙上,热血沸腾,紧张得大气不敢多出。
但一切还没完。
战场之上,主将当随机应变。
何常祺毕竟久经沙场,被迫变阵导致失利,策略也马上跟着变化。
他开始细心观察着洛州阵法,一步一步,步步为营,无比冷静地在西凉军的掩护下分析、移动,距月华城主所在之阵心越来越近。
邵明月:“师父,小心!”
可惜他的声音那么远,慕广寒根本不可能听得到。
在哪里?
何常祺目中闪出光芒,找到了!
找到月华城主了。
“人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既是我方阵形已被破,最好的破敌阵方式,就是让敌阵干脆群龙无首。
何常祺的武艺,自认不在西凉王之下。
……
兵戎相见,长刀对剑。
何常祺皱眉。他确实未曾想过月华城主在万军之中指挥着,竟还能接下他一招、两招、三招?
三招之后,周遭洛州军已默契地将两人团团围在阵中。
何常祺这才惊觉……还是轻敌了。
月华城主兵法诡谲,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揣测。谁能想到,有人明明布了阵,却还是诡计加诡计,伏兵加伏兵,根本不愿同他堂堂正正正面较量!
而他此刻,更是被引入洛州阵心,西凉将士看不到他的指挥,阵法只会破绽更多、更乱。
啪——
再度兵刃相接,震得慕广寒虎口生疼。
两人很近,何常祺咬牙:“卑鄙小人!”
慕广寒挑眉,反唇相讥。
“手下败将。”
醒狮眼中登时一片猩红。
慕广寒懒得理他,可笑,这可是战场!
人家西凉王输了,都只会表示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没想到同为西凉将领,有人倒是挺输不起?
又一击。
慕广寒有点撑不住了。
毕竟月圆之夜将至,他这几日身体也不如平常。好在洛州兵训练有素,他左手一抬,周遭盾兵立刻变阵,给他让出一条退路。
何常祺:“想逃?”
他提刀要追,怎料身后阵型也是一变,楚丹樨与傅朱赢双双杀出。若非何常祺反应及时,险些被那两人直接枭首!
劫后余生。
醒狮将军的心脏,久违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难怪了……
难怪燕王如此沉迷此人,总想把他骗来西凉!
能将他逼入此等绝境。
确实,厉害。
城墙之上的邵明月,此刻亦是热血沸腾。眼前一切天衣无缝,像一场完美的舞台。他好想快点长大,早点和师父并肩作战啊!
利刺与刀刃相交。
傅朱赢咬着牙,更是整颗心都在疯狂躁动。
实在是,这一场战役,他们配合默契、酣畅淋漓、精彩至极……
像他这样的人,有句话说出来,大概谁都不会信。可他此刻滚烫的心意,却是真实如此——
他这一生,从今往后,一辈子,绝不会再背叛望舒。
是他错了,他认。越是重新认识望舒,越恨自己当年有眼无珠。而他如今无比确认,只有此人,能让他臣服。
能填补他内心的空洞,满足他对尘世的一切奢望。
值得他甘愿俯首,为他驱使。
今后岁月……也只愿同他一人并肩而行。
利刃和宝剑,再度与何常祺的刀刃擦出剧烈火花——西凉怪物太多,西凉王战力不是人一般,这个醒狮将军也不遑多让,竟能一人挑得他们两个高手!
但不急。
还没有完。
傅朱赢猜到,望舒多半还有后手。
如若不然,这场战斗其实已可结束了,他似乎……没有太多必要,特意让他们这样拖着敌将何常祺。
望舒他,在拖什么?
……
慕广寒在等,等一个消息。
虽然眼下已然算是险胜,但他还想试试运气,等来让敌阵直接溃不成军的情报。
这两日,雁真在与联军周旋,何常祺被慕广寒拖着。
而有另一路洛州军,却正在趁这个当口做大事。卫留夷和李钩铃率一直轻骑,偷偷跑到襄城的西凉大本营粮仓,放了一把火。
礼尚往来。
洛州被断粮草随时可以续上。
可西凉远道而来,没了粮就是要了亲命。
面对眼前熊熊大火燃烧,两人大功告成,本该心情舒畅。可卫留夷却对着大火发起了呆。
他想起,上一次放火,是邵霄凌去的。这次却反了过来,邵霄凌身陷险境生死未卜,倒是他来放火。
阿寒这算是……一碗水端平,么?
如此苦涩又荒谬的自我调侃,只能引来更多的苦笑。
短短一月有余,洛州军高歌猛进、节节胜利,他作为盟军,按说应该高兴。
可没有,反而越发心底空荡荡的,曾经能拥入怀中的人,如今已遥远得、优异得他哪怕垫着脚努力去够,也仿佛再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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