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万年,他们做的恶终将在这一代终结。
……
而今,天幕计划终于走到最后一步。
得益于大司祭最初的深谋远虑,天幕计划在他死后多年仍在一些默默无闻的神殿后辈手中继续着。顾辛芷与顾苏枋亦先后暗中为此计划倾注心血无数。
顾辛芷生前,殚精竭虑写好了完善天幕、重修神枢的一切步骤。
而顾苏枋用了五年,暗中筹谋,将步骤一一落实。
两人坚信有朝一日,必有后人破万难除千阻,最终直面阴夏寰宇。无论天地命数,人魔仙鬼,站在那群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前,以昭昭天幕将其恶行之法还施彼身。
最终逼他们低头,逼他们臣服。逼着他们舍弃仙法,还两方寰宇清宁。
只是他们没想到。
天幕终成,站在“神明”面前发号施令的人,会仍是当初那个人。
白色法阵是寰宇凋零的禁咒大阵,阴夏碍于燕王手中黑光磷火的威慑,不得不全力建造此法阵。而燕王自然亲自督工,黑心无比。
“四个月,”他略作思量,“不,三月又十五日足矣。”
“……”
“不如三个月又十日吧。百日时光,足以成事。反正你们寰宇不是人人都会法术?都干快点,也无需爱惜法力了,反正再过几日也无甚用处。”
封恒:“……”
区区百日,这个阳夏蝼蚁竟要他们百日之内筑成那般大阵!是要累死他们?
他气得面目狰狞,又敢怒不敢言。听闻阴夏人间界众多帝君王侯、权贵大能,也都在骂骂咧咧,可又只能迫于威慑,不得不屈服。
毕竟阴夏素来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让他们最终屈服的,是燕王仅仅动了动手指,就让整个阴夏寰宇连续十日陷入永夜,不见曦光。
永夜之后,一切天翻地覆。阴夏的王侯将相、高官重臣纷纷脸上堆笑,冯虚御风献媚来访,礼物送了一堆。
燕王不忘趁人之危、强人所难。
人家都把他列的礼物清单孝敬到虚空之中了,他还不满足,还暗示那些人在寰宇大门之外,给他们修建专门监工用的临时行宫。
行宫很快落成,琼楼玉宇美不胜收。而燕止也入乡随俗,换下了金丝所化的司祭之服,换上阴夏寰宇帝王月白色流光溢彩的拖地长裙,他本就适合隆重礼服,穿起来举手投足都仙气飘飘。
“好看?”
确是极美,慕广寒心中暗叹,但美虽美矣,燕王能不能不要总这般一天到晚穿得那么美,然后公然躺他腿上?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人家权贵大能那边吭哧吭哧造阵法出苦力、为仙法凋零之事哀鸿遍野。燕王则大肆在旁摆开华盖,一会儿懒洋洋地躺着,一会儿又时不时从心上人手中叼走两颗葡萄,就这么公然上演昏君与妖妃的戏码。
没事还亲上一两口。甜甜蜜蜜,作威作福。
阴夏权贵大能们气得几欲吐血。
不过人这种东西,在恨亦恨极却无可奈何之时,倒是也一贯的皆会自我慰藉,寻求合理。大阵构建绝非易事,随着数月过去,阵法愈发精细渐近尾声,慕广寒已听到许多权贵自我安慰:
“无论虔诚,我等建成此阵,也算是……见证大事。”
“本就是修正错误。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也算是能记上一笔的功绩?”
“阴夏阳夏本为同源,先祖之过,吾辈勇于承担,以求百世和平修好,怎么不是功在千秋呢?”
略微可笑,但世间事向来如此。
既有前人享受作孽,后人承担恶果。亦有前人栽树种果,后人悠闲乘凉。有人恰好是那个幸的后人,有人恰好是不幸的后人,他们若不反抗,就只能给自己拼命找理由。而天道依旧沉默,巡巡向前。
天道无情,终究难有动摇。
但慕广寒觉得,他与燕止作为凡人,能以星星之火的微茫光明为三千寰宇做出那片这么一些微小改变,此生也已足够。
……
阴夏权贵大能们送来的礼品里,有许多珍馐特产、瓜果小食。
每日监工,慕广寒眼前总能琳琅满目、奢靡气派地摆上一堆。他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就吃吃吃。
他以前就听小狐狸说过,阴夏虽仙法昌盛,但土地精华却十分枯竭,种出来的果菜大多中看不中吃。事实确如小狐狸所说。进贡瓜果按说已是全阴夏挑来最好的,比起阳夏仍旧不够清脆鲜甜。
好在,慕广寒试了很多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试到一种听闻是人间界从仙界引进饲养的灵鱼,果然不凡。
“其味之醇,几乎可以媲美洛水奶汤小黄鱼了!”
燕止抬眸:“滋味尚可?”
“嗯!”慕广寒点头将一碗奶汤灵鱼饮尽,又随手拈起一枚青枣咀嚼,“其实在这鱼外,这几日倒也试出那么三五样水果,吃着还行。”
“嗯。”
燕王眉宇之间淡淡舒展:“如此就好。”
慕广寒才反应过来,燕王一天到晚给他摆得琳琅满目、作威作福,其实只是好让他多试、多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带他来了新的天地,自然生怕他一切不适应、不喜欢,终有一日会后悔。
慕广寒欲言又止。
“燕止,我……”
正要好好拉着他说些什么,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阴夏皇帝身边的帝师老头儿应该是接了主子的嘱托,一天到晚时不时就飞来上面给慕广寒送各种新奇玩意儿,日常满脸堆笑、拍马讨好,今儿又来了。
按照慕广寒多年识人,老头子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恩怨,看面相也不是坏人。只是因为姜郁时的缘故,慕广寒还是免不了对“国师”“帝师”这种人心怀芥蒂。
“月华城主大人啊,老朽听闻您那日说,常在此监工白日难免枯燥无聊,特意为您搜罗了几本皇室典藏宝书,并一些时兴话本,排忧解趣!嘿……”
“……”
帝师走后,燕王陷入沉思。
“阿寒才来数日,就已觉得枯燥无聊了?”
慕广寒:“???”
“不是不是,他乱说的,我不无聊!我没说过那种话!!!”
天可怜见,帝师这究竟是逢迎拍马还是特意来挑拨离间?要知燕止这几日费尽心思没事就折腾变换新装,搜罗珍奇,白天各种新奇美味喂饱他,夜里也,咳……
总之,燕止都这么努力了。
他也真的很满足很感恩也已经吃不下了也已经被折腾得快没半条命了总之他没觉得枯燥无聊啊他哪里说过枯燥无聊了,老匹夫你回来你说清楚!
帝师并没能回来说清楚,燕王则继续沉默。
慕广寒赶紧花式试着哄。虽说他之前确实很多次把燕王气得不轻,但这次实属冤枉。他真没说过那种话。
“真不无聊,每日都有新的吃食,新的玩意,我那是应接不暇!”
“哦。”
“而且听闻阴夏之地山川壮丽,江河浩瀚,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玩的地方也那么多。”
“哦。”
“再不济,你不是说魔界不错?咱们让纪散宜接咱们去玩。”
“哦。”
“……”
慕广寒恨。
他发现他居然还是不会哄。
只能叹气坐在床尾,手指团着床头人银白色的小兔尾巴,暗戳戳编各种各样的花。
明明他应该会哄,那本《策论》早已烂熟于心。更何况燕王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可以夸。他完全可以说喜欢他眼睛的异色、想咬那优美的唇,爱摸修长的手指,更离不开银丝毛绒的小兔尾。
实在言语不行,直接动手动脚也是可以的。亲一亲,咬一咬,情到浓时就不气了。
但……
但无奈,他对着燕止那张脸,真的至今发挥不好!
慕广寒欲哭无泪,他也想问,哪有人都成了亲那么久了,一旦独处或稍久对视,还是会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话都不会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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