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条纹的白色运动服,这套校服款式薛非有些眼熟。
——但全国校服都大差不差,眼熟也很正常。
薛非平静地把校服从衣架上拿下来,转身坐在衣柜木板上,一边把脚下隔板内的黑色书包踢出来,一边展开校服。
看到校服上印着的【江水一中】logo,薛非挑了下眉,他拎着校服领,又抖了抖衣服,再看了一眼校服上的logo。
他沉默地把校服放到自己大腿上,牙酸似地嘬了下牙齿。
他一手按着堆放在腿上的校服,一边躬身去摸书包里的东西,摸出了书包里的两本书,掀开封面看了一眼,没看到写名字和班级,就扔到大腿上和校服放一起。
薛非又继续在书包里摸。
中间隔层摸到个铁盒子似的东西,薛非眉头一动,银色的简约铁盒从隔层里摸了出来。
这铁盒烟盒大小,表面没什么东西,隐隐有一层被撕掉了的贴纸痕迹,看起来像是放卡片或糖果的盒子。
薛非漫不经心地把盒子打开。
“……”他暗骂了一声,盒子里放着不知道是蝉还是什么昆虫的尸体,透明的翅膀被扯下来,和虫子的尸体放在一起。
——这铁盒子里甚至不只有一对昆虫翅膀。
薛非拧了下眉头,他盖上盖子,把盒子放到了一边,在书包最里层的小袋子里又摩挲了一会儿,摸到一张被揉成小团的纸张。
他两根手指捻出来,放到眼前前后端详了一圈,觉得里面应该不至于裹着什么虫子尸体和它的断翅残肢,才慢腾腾地打开了纸条。
里面确实没裹着虫尸,有人用黑色水笔大力写下了一行字——去死吧!
用力之大,直接戳破了纸张。
薛非诶了一声,他把纸张折起来,和铁盒子放在了一起。
书包里面又摸了一会儿,再没摸到什么。
薛非拧着眉头,顺手在书包外层掏了一把,摸到了非常眼熟的【江水一中】校园卡。
这校园卡,他毕业的时候,高中毕业时学校还说要回收,但最后基本没什么学生把校园卡还给学校,都留回家当纪念了。
薛非的也没收回去,还陪着自己去了大学,不过好像大学不知道是换寝还是什么时候丢了。
薛非伸手弹了一下卡面,反过来看了一眼。
【江水一中,高三(4)班,单奇鹤,学号200705267】
“……”薛非眼睛眯了起来,手指点了点单奇鹤的单人照片。
隔了好一会儿, 他嘴里不急不缓地骂出了一句:“卧槽……”
第2章
薛非随意地套上校服,把拿出来的两本书塞回书包里,拎着书包,走到镜子前,又端详了会儿单奇鹤的脸。
他眼睛上下扫视,甚至把脸往镜子前凑,非常近地观察了自己好一会儿。
鼻子呼吸间喷出来的气息,在镜子上模糊出一小块白雾,白雾起了又散,他也没记起自己班上有这么一号人了。
毕竟已经快二十年过去了,他跟高中同学毕业后几乎没怎么联系过,这种不熟悉的同学,完全不记得应该很正常吧?
薛非又疑心自己可能到了什么平行宇宙中,在平行宇宙中这个班上才有这么个学生,不然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多想也没意义,他一手拽起扔在脚边的书包,背在右肩上,一边把单奇鹤的金属盒子和纸团抓起来,走出了衣柜。
-
离开房间下楼,还好没见到不正常的亲妈,阿姨正在打扫卫生,见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愣了下,问他这是要去哪儿。
“学校啊。不都开学一个多月了吗,都高三了,再不去怕赶不上学习进度。”
阿姨看了他好一会儿:“你……”
“怎么?”薛非走下台阶。
阿姨摇摇头:“没怎么,你愿意主动去学校挺好,不过为什么不明天去,现在已经下午了,你现在去学校可能只能赶上最后一节课了。”
阿姨说到后面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些担忧,觉得这孩子现在这副模样,说是去上课,是不是打算离家出走?
她想到这儿,又焦急起来:“暂时先别去学校了吧,刚从医院出来,多休息几天。”
薛非心里好笑,想着家里这什么生存条件,谁能在这个家庭氛围中得到休息,他摇了下头:“没事,我妈让我尽早去学校,别耽误学习。”
“……”阿姨立刻没话讲了。
薛非之前翻书包没有翻到钱,正想着平时单奇鹤怎么向自己妈要钱,他总不可能走着去学校,他也不认路啊。
阿姨立刻心灵感应般开口:“……你妈妈最近有些事不在家,带着司机出门了几天。司机没法送你去学校,你自己打车去学校吗,她放了些钱,你先拿去用?”
薛非拖长嗓子哦了一声:“好啊。”他又问,“是留给你的?”
他很怀疑这个妈会不会给亲儿子留钱用,按对方性格,感觉应该严格管控儿子的经济,觉得给孩子钱用,也是属于“惯”孩子的一种。
不过好在,这妈在经济上还不至于太变态,零花钱还是会给孩子花的,因为经济条件好,零花钱还不少。
薛非对此还挺满意。
阿姨拿了薄薄一叠钱,给薛非时,反而又有些犹豫:“不然先拿一两张用吗,不够再拿?”
薛非拿过钱:“没关系的,我不会乱花。”
阿姨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
薛非当时还以为,大人觉得一个未成年身上,放千八百块现金乱花不太好,等到了学校,才发现原来是另有原因。
单奇鹤这人在学校人缘极差,还被霸凌,估计不少人找他要钱花,让他花钱如流水。
他刚开始并不知道,打车到学校门口,付完钱,打开车门,站在似熟非熟的校园大门口,仰头看【江水一中】的校名。
下午上课期间,校门口没有人,门卫室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保安大爷,正百无聊赖地看些什么。
薛非被这记忆中的校园大门,带起了不少记忆,这些他抓不太住的记忆,让他沉默了许久。
如果人的一生非要给自己设置些什么重要节点的话,那【江水一中】就能成为薛非的人生出发地。他从这里离开,从此再也没有想过回到故乡。
薛非安静地像是在小时候在瞻仰烈士墓碑,最后还是保安大爷大喝着,非指着说他是偷跑出来的翘课的学生,才让他回过神来。
薛非没忍住低头笑了下,他拿了校园卡给大爷看,告知大爷自己不舒服看病去了,是看完病立刻赶回来上课的。
大爷觑了他两眼,又低头看校园卡,最后摆摆手,让他进学校了。
薛非不太记得高三(4)班在哪个教室,也没急着去找,特意绕去足球场塑胶跑道那,准备把单奇鹤那个铁盒子和纸团埋了,就当一场送别。
足球场上,有几个班级恰好在上体育课,半落的太阳晒得跑道和学生都一片橙黄色,薛非单肩挎着背包,慢腾腾地走下楼梯,又慢腾腾地经过上体育课站着队的班级,朝操场右后方那棵树的方向走去。
——别的都记不太清楚了,这棵树倒记得挺深刻。
他慢腾腾地走,没有听到某个班级有人发出惊讶地“诶”地一声。
-
高三(4)班一周就一节珍贵体育课,之前还总是被各科老师占用,这个星期好不容易上课了,同学都跟放假了一样懒散。
体育科代表组织了好一会儿,才让懒散的队伍站成形,有调皮学生拍着胳膊大声喊着要“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拍拍手,让同学先跑四百米,锻炼下身体:“你们是高三生,身体更加重要,整天坐在那里学习也不行,行了,先去跑个四百米。”
同学一阵唉声叹气,四百米气喘吁吁地跑完,队伍重新集合起来,体育老师还没喊“解散”,班长发现楼梯上慢悠悠下来一个眼熟的人,她诶了声,伸手拍了下旁边的人:“你看,那是单奇鹤吗,他这个时候回来上课?”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