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爷与金不换被江无眠指挥起来,一人在这儿往里面填甘蔗,一人赶紧烧上水制造石蜜。
金不换烧上火,“大人,您是准备熬成什么程度?”
火候这玩意是他的拿手好戏,正好江无眠在,得趁机露一手说明自己的重要性。
江无眠想了想道:“下阳春面时卧荷包蛋的火候。”
金不换:“……”
大人,草民炼丹,烧菜手艺一窍不通!
江无眠决定自行看着,什么时候火大什么时候火小,全靠声控——他出声,金不换控制。
甘蔗汁沸腾,又过两道几道工序,凝成糖浆。
金不换瞅了一眼,“您这跟烧水泥的程度一样,一个能用一个能吃。”
江无眠看了下糖浆程度,还真差不多。
不过到这种地步就能打砂,方便定型时表面光滑,不会有坑坑洼洼的颗粒感。
定型后脱色,这一道工艺江无眠决定自己去做,林师爷和金不换守在门外,以防万一。
江无眠拿了草木灰、黄泥等材料,又从金道长的设备中挑出漏斗、没用过的米缸,凑合着用。
黄泥水浇透,再用草木灰等材料吸附,一点一点的,黑红色的蔗糖逐渐变成白糖。
江无眠算了一下消耗,还能撑住,直接将红糖全变成白糖。
两位门神等了又等,只听见里面有一点水声传来,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金不换眉头皱着,无声问林师爷:“大人熬石蜜做什么?”县衙准备卖石蜜还是大人准备卖石蜜?
石蜜价格一向居高不下,遇上南方水患,更是翻上一番都不嫌贵。
林师爷摇头,他们大人想的和普通人想的是南辕北辙,别猜了,等做出来就知道情况。
“行了,你们进来。”屋内水声停了,传来江无眠的声音。
两人推门进去,江无眠坐在条凳上,桌上摆一盘白色砂状物。
金不换正奇怪着,林师爷忽然有所猜测,听江无眠说了一声“尝尝”,伸手捻了一点,闻到一点甜味,猛地送入口中。
紧接着,林师爷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在江无眠与砂状物之间了来回摇摆。
金不换瞧他们好似在打哑谜,心中好奇,“您这弄得是什么?”
说完,他也学着林师爷捻了一点尝尝,林少迟都能吃,他不信这是什么毒。
刚入口,甜味在舌尖绽开,砂状物很快融化,但它本身的味道越发明显。
金不换立刻换上林师爷的同款表情,惊愕地看着江无眠,“祖师爷哎,您,您这是弄出来——”
他激动地连连喘气,手中浮尘都拿不稳,压着嗓子盖不住喜意,“月上霜!白如月上霜!”
前头说过,大周的甜味只这么几种,全是有颜色的,唯独一点蔗糖熬到无色才能产出一点“月上霜”。
两双眼睛盯着江无眠,满眼全是激动。
江无眠在灼热到烧人的视线中缓缓点头,“不错,正是月上霜。”
林师爷直愣愣对着凳子摔下去,“钱。全是钱。”
一盘子月上霜啊!
就这么让他家大人弄出来了?!
这一盘能烧多少锅甜柘汁?!
金不换倒吸一口凉气,也不嫌弃屋里的黄泥水腥味大,小心翼翼沾着糖霜塞进口中,眼睛半眯,享受道:“好,好霜,好霜啊!”
祖师爷在上,您的徒子徒孙出息了!一两黄金一两霜的月上霜都吃得起了!
林师爷一把掌把他还想再沾点的手拍下去,“金子吃不起!”
金不换啧啧称奇,绝口不问这房间里发生的事儿。
这月上霜虽抵不上盐的贵重,但因为时下稀少,是彰显富贵的象征,加之当朝皇帝嗜甜,上行下效,白糖身价更高了。
但也因此,江无眠这方子极有可能保不住,林师爷惊喜过后,就是凝重。
但江无眠显然心有对策,他回头写了封信给薛文,薛文看完立刻上门,话都没说,就被江无眠拿出的一盘白糖吸引过去。
他和那两人不同,宫宴时是吃过这东西的,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白如月上霜不是瞎说的。
薛文小声问:“信上说的可真?方子献给陛下?”
以江无眠现今的力量看,根本抵不过朝中的人,不如当做利益置换成所需的东西。
于是,他准备把方子交给皇帝,天底下最能折腾的人。
“自然是有条件的。”江无眠能舍弃白糖的大部分利润,想换的东西也不简单,“恩师远在边疆,学生出任岭南,远隔天涯,相见一面难上加难。不说回任京城,调任江南道淮南道甚至岭南道也无妨不是?”
薛文顿时切换成死人脸,你们师兄弟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调任一事要说轻松,京中就不会那么多人走门路了!
“事情不难。”江无眠给人倒了杯凉茶,准备慢慢说道,“江南道淮南道难走,来岭南道无妨,你不是一直暗中查着平清县知县一事,把人略卖人口的线索上下查查,整个州府从上到下都有责任。”
薛文喝了口凉茶,“是查得差不多,只差拿人去,你意思是换知府?”
拿月如霜方子只换一个知府位子?这不相当于买官吗?
买官买到皇帝头上?!
还真敢想!
第031章 捣鬼
薛文愕然,真是白楚寒带出来的好师弟。
你师兄撺掇我抄家,你就能撺掇我去找皇帝买官。
江无眠神色平静,“这一方法足以。李铭御下不严,先有韶远县县令临阵脱逃,后有方平恶贯满盈、残害百姓。他知府位子到头,腾出位来不也无妨?”
流放边疆做知府与贬谪岭南做知府,说不上是哪儿更惨些,以恩师与师娘的身子骨,来韶远县需调理一二。
此地除常年瘴气、夏日多风雨、冬日多冷雨、毒物蛇蚁不知凡几外倒是没什么不好。
岭南与江南道近,更有他这个学生与薛文在,算自己人,能照应上。
薛文皱眉,有李铭失职在前,江无眠献方在后,加之这是为恩师求情,建元帝倒是能看在拳拳孝心上放人一马。
事以密成,他必须快速将信送出,定下岭南诸多事宜。
薛文心中已有成算,眼神一正,“传信白都督。”干了!
……干之前先找老大扛着,有锅老大背,再说了这是为了救老大恩师,老大师弟出的主意,那他白楚寒不能啥也不干不是?
皇帝有气就冲着白楚寒去,他们稳稳躲在后面即可。
江无眠去准备册子,他当然不会给皇帝那么简陋的方式,各种设备都是往高大上了去画,画的复杂,买单的人才痛快。
皇帝放人时也不会太过心疼。
随册子还有两封信交与两个师兄,虽然不在一地,但江无眠相信两人之间自有通信方式。
事情有白楚寒转圜,其中还有余地。
江无眠盘算了下,不出意外,制糖方子能换来他想要的结果,他只需专门应对接下来的商队即可。
要说拿方子去和建元帝要求换个煤炭商队来南方,最终目的仍能达成。但如此一来,他又会被打上某党某派烙印,现今不是出头时,不如以在商言商的规矩论,纯粹是谁家有货买谁家的东西。
江无眠放下笔,正要出门去,他去看为商队到来做的一系列准备。
平安大街已恢复正常,清理干净之后,大半部分成了空置房屋,有的是卖了换银子家去,没再留在韶远县。
其中有五间被县衙拿下,合力做了后世酒店,前头吃饭,后院住宿。
大周的食肆只供吃喝不供住宿,客栈只给人提供住宿不供吃喝,江无眠推出的反倒是头一种。
陆郁接到消息时,早已候在后门,“大人,您来了。园中收拾干净,您尽可查验。”
前门并未上牌匾,不知其中底细,但陆郁是清楚的。
他那日回去想了想,反正自己是没本事科举了,成亲都没影的事何况是儿子,成商户也无妨。
陆郁在韶远县干了多日工,又是第一个带队落户的队长,主意正,胆子还大,说做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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