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金不换这等追求金银更追求大道的人来说,无法研究新东西的威胁才能落到实处。
金不换心下一凛,这戳中他的死穴,人活着但无法开炉炼制新物品,余生都将后悔万分!
他郑重保证道:“大人放心!贫道一定注意安全!”
回府路上,林师爷深感不对,他狐疑问道:“大人,您真要等金不换烧出合格玻璃瓶来,才让人转而研制火药?”
这不符合大人用人之道,莫非还有自己未想明白之处?
江无眠骑在马上,闻言摇头,颇有些沉重道:“先写安全防护守则,等人背熟记下后,才能研制火药。”
林师爷:“……?”
怎生又多出一条要求来?!
江无眠叹气,还不是做化学实验搞科研的损伤太高!
金不换是自己对火候掌握水平颇高,若是不成也能护住自己。林师爷是跑得快,一旦有炸炉风险,他头个跳窗跑路,比那烟气都快一步!
但大多数普通人既无金不换的本事也没林师爷的速度,全靠人命运气试验成果,成了百世流芳,不成尸骨不全。
若能在实验之前,穿戴好护甲,一切按规范操作来,伤亡率不会如此之高!
岭南这日子不适合铁甲护身,温度太高,得换一种方式做防护,具体事项江无眠要琢磨一二。
但是安全守则不用,他现在还能默写出几条,其余可以参考林师爷炸炉经验,反推不规则操作,再写入其中便可。
就在江无眠认真查缺补漏时,行宫之中也因岭南文书震荡起来。
江无眠上了两道文书,一道是晒盐新法的好处,能增加多少税收,另一道则是预备建海上商路,向朝中要钱。
前者让建元帝看到短期好处,后者则是以长远来看,说了一通南康府的未来发展之路。
文书前半段是江无眠画出的大饼,建元帝看完是心驰神往。再看后半段要的银子数目,大热的天心中一片冰凉,缓缓合上,建元帝将之收好。
大周近两年的赋税刚有起色,岭南盐场眼看要大有进项,建元帝感觉国库即将填满,然江无眠给出的预算数一出,他只觉大周太穷,竟是连个海边重镇都建不起。
次日一早,建元帝召来此次一起随行避暑的臣子,翰林院大学士、韩昭鸿、伍陵三人俱在其列。
三人之间气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剑拔弩张,只是略显诡异。
建元帝心知肚明,但他只是扔出折子道:“南康文书,诸位爱卿一道看看。”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未变,心中倒是波澜起伏。
又是江无眠!
不过离京数月,算算时间,应是刚到岭南一月就发来文书。莫不是在盐课一事上触了霉头,向建元帝上奏?
放在其他人身上正常,但江无眠,这人邪门,不能以常理推测。
哪次想置人于死地,江无眠总能逆风翻盘,还能报复到罪魁祸首。
不说韩昭鸿得建元帝申饬闭门思过,就连扎根多年的商队根基都被人清理了一角,还波及到了韩党在五军都督府的布置。
虽有自己人是猪脑拖后腿的原因在,但不可忽视其中有江无眠异军突起,连带谢砚行一脉壮大的缘故。
好比眼前,众臣看完江无眠文书后,第一时间不是怀疑数字算错了,而是江无眠还真有本事搅动官盐摊子!
连他韩昭鸿都默认江无眠能做出这等事来,甚至下意识思考起如何从江无眠处拿来法子投入自己掌控的盐池,增加产出获取暴利的同时压制岭南盐课。
建元帝坐在上首,对众人的眼神变化一目了然,盐产增加的喜悦被压制下去,他话中不辨喜怒地道:“众卿以为此法如何?朕当如何嘉奖功臣?”
盐是大周半数税收,朝廷花的银子、赈灾用的银子、国库里的银子、各个大臣的俸禄,大多来自盐税。
如今江无眠一法,增加盐产量,虽会降低盐价,但买得起官盐的百姓一多,税收也会相应增加。
这是何等的功劳!
韩昭鸿几人心情尚不知,但其余诸等心情称不上好,甚至臆想江无眠是否为升任三品官员而谎报数量,以此获得建元帝的嘉奖!?
“依臣之见,应如当年肥料一事,设一盐场试行此法。”一大臣出言道。
“臣附议!”这话得人赞同。
若是假的,直接揭露江无眠的谎报情况。若是真的,那就赚了!
江南道上个例子还在那儿摆着,有肥料增产,就算遇见水灾,粮产也比往常保下来的多。反观其他地方,近一年才养出成效,落后不知多少。
如今又有机会摆在眼前,还是盐场增收,谁都想试上一试,从中占个便宜!
建元帝目光缓缓划过,心中明白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争权夺利,行打压一套。
倒是此次随行的户部侍郎胡侍郎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出言问道:“敢问陛下,江知府于文书中所言,此法所得海盐更加精细,不知可随信附上一二供人以观?”
胡侍郎家中有商队常年来往岭南京中,打南康府大变模样时,胡家商队就见证了江无眠一路的改造成就。
往常都是胡家兄弟二人与之接触,此番江无眠来京,胡侍郎与之打过照面,碍于重重缘由,没深入接触过。
但他自胡征胡晨二人处得知,江无眠做事周全谨慎,定不会在事未出结果前便向建元帝邀功。
真要上书陈表,必然有证据可言。
建元帝命人拿托盘来,供群臣观赏。
幸好谢砚行考虑到这种情况,备上的盐足够多,其中差异一目了然。
殿内四角放着冰,然人一多还是热气,众人却不嫌弃,恨不得脖子伸到托盘上仔细观察。
都是吃得起盐的,自然能看出差距来。粗盐色泛黄发黑,略好的精细盐也是泛黄色,而最后一盘则是纯白雪盐。
胡侍郎伸手一捻,眼光大亮,“不见异色,不闻苦味,好!好盐!”
众人见此,皆是一一试过,的确没品出任何异味,只是咸,单纯的咸味!
韩昭鸿心下重重一沉,这功劳太大,只怕江无眠此人已是压制不住!
如他所料,上首建元帝声中难言笑意,再问道:“证据确凿,朕当如何嘉奖功臣?”
第110章 宪副
谢砚行的文书摆在那儿,法子的优缺点也明明白白道出,限制地点与天气,其他地区或许产量少,但总比现行的煮海为盐的法子要节省。
一个盐场一年节省千八百两的,长年累月下来,几十万的赈灾银子都能省出来!
更不必说,谢砚行已是算出当前产量的盐税,适才两月多,且是新设盐课,竟已是得了别的盐场半年产出。
建元帝被产量惊得半夜未眠,反复咀嚼四份文书,临上朝时还念着这回要给江无眠什么奖赏。
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再压着不升任官职,这说不过去吧?
若是全照着江无眠立功标准升迁,全朝上下数不出两个巴掌的人!
这样一来,岂不是无人可用?无材可取?
有此功劳,江无眠该当擢升!
无人言语,众人朝前头首辅韩昭鸿看去,纵使后者心下再不喜江无眠,也不得不出言道:“陛下得江知府此等英才,是大周之福。今有大功加身,又是盐课,不若升任布政参议?”
从三品布政参议分左右,分管粮储、屯田、赋税、清军、水利等事务。韩昭鸿言下之意,任江无眠为左参议,主管岭南道中的赋税。
一直以来,江无眠所做也符合其人形象,于农耕水利赋税上发展极好,此职倒也适合。
伍次辅不乐意,江无眠头顶就是谢砚行,师徒一司任职,说出去不好听,出点事一窝端,无人能帮他牵制韩昭鸿。
他反驳道:“新法是江知府提出,盐房施行,期间种种仍要依靠江知府,调任布政司,再辖管此事名不正言不顺,不若平迁按察司任按察副使,行监控督管职责。”
按察副使,从品级来讲,与知府一职同等,皆是正四品官位。此等官职正如其名,行巡察督办之责,权力与钦差相似,但要比那监管的范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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