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手一抽,险些没把刀招呼到人身上,江无眠伸手拦了一拦,“人还活着,看其衣着,应不是同伙。”
海贼多穿贴身服饰,袖口绑紧,少有像眼前两人一般宽袖,在船上行动做活不方便。
除非是无需干活的商队领队、东家这样,还能在茫茫大海上讲究一二。
且看船只外形与内部船舱,这几艘是普通货船,水手居住的船舱狭窄逼仄,床少得可怜,其余是货舱,放置着货物。
江无眠猜想,这两人应是原本商船上的人,船只遇到海贼,直被人抢了。
之所以留着人没杀,应是二人情况特殊,认识海上航线,懂得观星指路这类技能。
不然,为何要留他二人一命?
尚能睁眼喘气的被江无眠一掌打晕过去,另一个还活着,只是饿晕过去,两人暂时死不了,便被拉到南康府牢中关押。
——总得要防一手,等交战完了再行审讯,以确认身份。
苏远:“……”
这动作流畅熟练的,不知道以为江无眠才是指挥使!
人进了地牢跑不成,府上安稳下来这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知县知府安抚百姓,民兵与衙役加强巡逻,南康卫清扫战场,有用东西留下,其他的该烧就烧,烧不干净就拉去深海葬身鱼腹。
此外,船坞处的应会溪听闻有新商船停留在广台府,连夜喊起船匠,向南康府知府上表,派人去研究一二。
新知府头回接触这等事务,问过通判与师爷,往年全是江知府决断,实在不懂,向上请示三司!
都指挥司与按察司的人都在广台府,正好江宪副也在,问他是什么态度。
“大人,应总司请求,带人来勘察船只。”江无眠离得近,先接到消息。
近来几日,他一直停在广台府处未回按察司,主要为了盐场。
此番交战对盐场没多少影响,但对在这儿堆积的石料等物造成了损失,他正点人清理,计算损坏情况。
另喊来赵成测绘,眼下人正兴致勃勃设箭塔与重弩,预备要给前来抢劫的海贼、私盐贩子雷霆重击。
苏远正磨着赵成给南康卫两架重弩威慑别人,“赵师爷,重弩杀伤力堪比火药,靖海抓捕海贼时,但凡船上有一架重弩,那贼寇岂不是手到擒来?”
他一提船,赵成便想到一件事来,绷着脸道:“苏将军,南康卫征调的两艘水密舱商船何时归还船坞?”
苏远一听,立刻辩解开来。
江无眠摇头,自他二人身边走过,去了损坏船只上,对来人道:“南康府处有船登陆,先请应总司去码头那处研究。这里盐场,不好让人过来。船只砸透了,入海即沉,先在这儿搁浅了。”
来人尴尬道:“大人,您近来忙于盐场,有所不知。金道长那儿砸得比您还狠,没人手下留情,船全炸了!”
不然应总司早领人过去了,哪里用得找舍近求远啊。
金不换是按江无眠的比例配置的,奈何用量多了一些。
南康府那伙人是自码头那儿登陆,正好第二批投石机在码头商船上,让人推了出来,就在甲板上对着打!
距离算不上远,金不换又狠用量,一来二去,船底部炸开,进了水沉了船,近来才打捞上残骸,太过麻烦,不如来江无眠这里。
船搁浅了,正好,没沉底,还能上船看情况。
江无眠还真是头回听说,他只接到海贼全灭的消息,个中细节不清楚。
他摇摇头,仍是回绝道:“过些时日再说,现今不太方便。”
船坞处的人还没查清楚底细,不能随意放人过来。
附近就是盐场,露天没什么防护,实在是不能大意,暂且等明年修筑了简单城墙,有了防护,就好说了。
人一走,又来一个,这回说的是被俘虏的那两人。
“大人,人已经醒了,也能用饭。每日在牢中吵闹,念的叽哩哇啦,实在听不懂,布政使请您二位也一同过去看看。”
“这就过去!”
江无眠换了身行头,与苏远一道去了南康府地牢。
谢砚行、布政参议、姚宇泽、卫补之四人都在牢外看个稀奇。
其中卫补之还在回忆,“……北突厥不长这模样,眼珠子相似,头发有浅棕色,但脸不一样!”
这脸瞧着有棱有角,眼窝子陷进去的,脸上乍一看过去,全是撑出来的骨头,扎眼。
谢砚行煞有其事,跟着道:“入京使团中,异族人颇多,自天竺来的异域客人,有此容貌,但皮肤颜色不相同。”
这那儿能相同了去,一个南部热带人和一个北部温带人,皮肤不一样才是对的!
江无眠第二回见这两人,一眼认出,不是大周附近几个国家的,皮肤颜色偏白,骨架整体偏大,眉眼极有高加索人特征。
一张嘴,叽哩哇啦听不懂,他勉强能分辨出几个单词,但不确定此时的发音规则,但再看他们动作,江无眠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这两人身份——
传教士!
第113章 翻译
江无眠思索片刻,唤来南康卫,“自海贼船上收缴的书籍何在?稍后送来几册。”
既然是传教士,先前收缴的物件中,必然有相关书籍。
谢砚行颔首,这是个方便的法子,许是能从书中看出一二,“他二人与海贼先关上一段时间。”
南康府的地牢格外干净,堪比客栈上等间。虽是冬日里,却不潮湿,墙上一片白色,干干净净不生蘑菇,躺的稻秆有人收拾,无甚味道。
情况不明时,关在这里,能更好监管。
南康卫送来了书,与其说是书,不若说是羊皮纸缝上的小册子。隔着远些,羊膻味与未处理好的血腥味弥漫,在场几人皱眉。
往常大周通用竹篾做简,后来是布匹丝帛等物,近来纸张在大周铺陈开,随活字印刷的推广,已形成主流。
这等物件做“纸”实在不多见。
牢狱之中的人激动起身,指着羊皮纸,又做了一套动作。另一气丝微弱之人也是激动万分,随着先前的一块祈祷。
许是见的多了,谢砚行倒是琢磨出一丝意思,他不嫌弃味道了,翻开一本书来……
没看懂。
羊皮纸密封极好,漂洋过海来的,竟是没沾上一点水,上面自己与大周方正字形完全相反,曲曲绕绕的,没有形状,令人一头雾水。
江无眠凑过去,看了几眼,字里行间没能认出一二来,本身古英语与现代英语就是两码事。现在一看,他甚至不清楚上面写的属于哪一种语言。
他摇摇头,转而看向隔壁的海贼。
这是确定无疑、不可否认的海贼身份,甭管人以前是平民百姓亦或是奴隶,在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仅剩一种身份——海贼。
从惨烈轰炸中幸存并且没有死于感染的,只有五人。
蹲大牢的日子里,倒是挺有骨气,只是说了几句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清意思。
若是审问,也只能得到不服气、恐惧、惊悸不安、痛哭求饶的反应,完全不能获得有效信息,令人一筹莫展。
江无眠想了一想,和在场几人说过一声,和卫补之一同出了地牢,“先去仓库。”
他想出来不算主意的主意,不过先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打哪儿来的。
语言不通,地图不确定的情况下,只能从船只和货物两者上判定。
船只上能搜刮下来的东西全摆放在仓库里,为此,南康府上特意腾出一间来,就为还原船舱里的摆设。
“星盘、书籍。”江无眠自一书案上看到散落的羊皮纸,旁边摆有一瓶墨水和中空羽毛。
羊皮纸与羽毛笔的时代。
他大体环顾一圈,表面上见不到黄铜制品,兵器也是冷兵器,倒是珠宝、象牙、翡翠、黄金硬币摆了一箱。
发现铸币时,江无眠眼中再见不到其他东西。
手上垫着丝绸,将金币从箱中拽了出来,一面花纹一面人像,金币处缺了一角,江无眠喊来卫补之,塞给他一盏灯,“卫佥事拿稳。”
卫补之难得见到江无眠双眼放光的模样,以为他有什么新发现,低头一看,手中正拿着缺角的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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