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一歇下来,江无眠便随手提了盏灯,离开书房,预备去歇息。
恰在此刻,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隐约听见马匹嘶鸣声,实在耳熟,江无眠略一顿,转身向月洞门走去。
人还没走几步,便看见一人一马穿门而来。
辰时刚过,天上弦月已上树梢,纵然来人手中提灯,也不过照亮步履之间的地方,再向后看去,影影绰绰实不清晰。
岭南正月的风仍是冷的,穿过花草树木又拂过来人身前,才落到江无眠身上,他闻到一阵烛火味,像是在灯街上沾染的。
“舟车劳顿,烦请师弟施舍一顿吃食。”未等江无眠开口,白楚寒抢先截断他要脱口而出的话。
江无眠咽下疑惑,仔细审视一番,给人指了马厩位置,转身回厨房,端出两碗饭来,这原本是留作深更半夜起来用的夜宵。
“京中之事,已是了结?”他问道。
前段日子还在京中清查,一过年关,人竟是来了岭南,算算时间,最快也是北地秋收就打京城南下。
白楚寒先是用过一碗饭才有精力回道:“军中多番清查,拿下的是替死鬼,陛下网开一面,念在多年功劳上,让人解甲荣养去了。”
江无眠嗅到不对劲的气息,这不应该,建元帝何时心慈手软过?
他眼中闪过莫名情绪,过往种种在他脑海中回荡,某一猜测直击心神,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他低声问道:“……陛下可是……?”身体有恙?
模糊的字词听不清晰,但白楚寒凭借默契猜到江无眠所言。
不动声色点头,两人顿时再无言语。
江无眠眉头紧锁,建元帝身体有恙,可韩昭鸿人还活着!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荣登大宝,真能牵制住首辅吗?
倒不是他看轻太子,而是当前朝堂形势有问题。
韩党毁了部分根基,主干韩昭鸿损失部分枝桠,但还好好活着,他活一日,韩党便有一日!
今上有建元帝压制调衡,朝中有伍陵相争,地方上谢砚行等人不买韩党的账,韩党根基开始动摇。
其中建元帝的态度无疑起到很大作用,换了太子,不知本人才干如何,是否能压制首辅,不至于出现主弱臣强的局面。
若真有一日,皇帝被人牵制,韩党恐是更加猖狂。
白楚寒却笑道:“师弟为何不换一角度?若此番是……借机为之?”
江无眠琢磨着“借机”二字,一切所为目的肯定是压制如日中天的韩党,而机会是建元帝身体抱恙?
“……一同带走?”半晌,江无眠小声道。
思来想去,这无疑是最符合建元帝的做法。
自己大限将至,而韩党主干还活着,看样子应该还能在朝上兴风作浪,眼看儿子登基压制不住,索性借此时机,给个死刑罪名,君臣二人一块赴死。
……那韩昭鸿定然会有死前反扑。
白楚寒悠悠抱着姜茶溜缝,看了师弟一眼,就此事上不再多言,换了个话问:“听苏远与卫补之二人道,南康府与盐场遭了海贼?”
江无眠:“……”
建元帝还真是这个打算啊。
从白楚寒避而不谈的态度中,他已经得了答案。
这倒是不难猜,太子势弱,朝中的太子党算不得多,最多的应是韩党与皇党,另外还有部分支持太子亲弟上位。
不过谢砚行是坚定的皇帝党,格外拥护开国皇帝建元帝,认为之后的皇子太过平庸,实难成事,故而不支持投靠任何党派,就是被谢党人牵连了下,才会有贬谪。
江无眠本人算是没什么党派之争,他比谢砚行更过分,支持工农联合,直接连皇帝都不要了!
当然,在大周这一情景之下,他还是随谢砚行,更支持一个脑子清醒,锐意进取的建元帝做皇帝。
倘若像前朝末期时,皇帝荒诞无度,沉迷修仙长生飞升问道此等事,他更支持白楚寒带兵“清君侧”。
由此可见,朝中朋党林立,也就是建元帝还活着,未曾造成大问题。一旦换人做上皇位,能否控住局势,难说。
江无眠摇摇头,将海贼上岸一事道来,末了道出他心下猜测,“商船应是自他们本土出发,在天竺附近遭遇海贼,整个商队剩下两人存活,其余恐葬身汪洋大海。”
按照航线,自天竺往后,应在三个小国的对外港口城市处补给。可缴获的货币中,只到天竺处,再不见其他样式的铸币。
但这伙海贼为何漂流到大周来?
中间又经历过什么,沿海一带为何没能发现其船只的踪迹,也未曾有警示?
个中疑点,未能查清。
白楚寒冷淡一笑,“其余诸事,交与本都督便是。”
作为右军都督,靖海一事乃他职责所在,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谁在浑水摸鱼,背后又是谁在捣鬼,一个都不会放过!
建元帝可是憋着口气算账,此番情况下,敢动手脚的,一定被记了一笔,届时如年底一般清账!
白楚寒浅出一口气,他在来时路上听闻南康府遭了海贼,日夜疾行,仍是慢了一步。
幸好无事,不然今年的岭南道都过不上一个好年。
月至中天,浅淡光晕落在人身上,勾勒出模糊身影,白楚寒见人仍是愁眉紧锁,缓声道:“时日已晚,诸多要事,待明日再议罢。”
次日一早,街上门还未开,师兄弟两人去了醉流霞处寻幸存下来的传教士。
大周一众黑发黑眸的人中,两人实在显眼,很少出门,有事便拜托许翻译和人要求。
过年时得了一小桌团圆饭,上元节时院中挂了几个灯笼,让两人激动得一通大喊。
师兄弟两人来时,幸存的二人正在厢房忙碌,丝丝缕缕的烟气自房间内冒出。
许翻译解释道:“大人,他二人是那地的教士,听说咱们上元节供奉圣母娘娘,也说要去供奉他们的主,正拿了香念叨。”
其实两人早在船上祈祷一路,下了船更是口不离他们的主。
眼下这会儿是做弥撒,不过翻译不清不楚的,全按大周说法,当做是供奉。
两人看眼院子,扭头去了醉流霞给江无眠留下的雅间,点了早食,闲聊时,白楚寒提到火药,颇感兴趣问道:“轰天雷可能改进一番用于海上远程战斗?”
据苏远当晚所见,当前的轰天雷威力巨大,但局限颇多。
必须要人点火扔出,火药不得碰水,还要趁着对方不备扔出。
若是对方有所准备,白天进攻,火药的威力将大打折扣。
大海四面全是水,冲着飞过来的火药投出一桶水来就能哑火,根本无需担心。
要是用于陆上作战,说行也行,轰炸的声响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破坏军心,引发营啸,用好了就是大杀器。
说它不行,还是老问题,它容易暴露。
倒是能用于夜晚奔袭的先锋军,打个猝不及防!
待伙计上完早食,江无眠边吃边回答,“自然可行,简陋一些,外壳裹上鱼皮防水,加上引线扔过去,引线要浸石蜡。”
这不过是最为粗浅的法子,高级一点的火炮还在研发中,但难度大,技术要求高,还没招到适合的工匠。
因而,江无眠又想到一种法子——地雷。
放上火药火石,埋到地底下去,表面上看不出异常,人只要走上去,一有压力,就能触发。
因地雷是密闭空间,所以爆炸产生的伤害总要比现在的纸包火药要强,里面还能加入铁钉等物,炸出去的一瞬间造成多番伤害。
除却不能用于远程战斗外,杀伤力比单纯的火药高多了!
江无眠万分可惜叹道:“缺少工匠,难以实现。”
白楚寒:“……”
白楚寒双眼遮挡不住的精光,“师弟!你需多少人,师兄来找!”
有这等武器,突厥匈奴不在话下!
大周为何与游牧草原的战争常年僵持不下?
一是地形原因,草原与大漠皆是地广人稀,无甚标志物,辨不出方向,实难追踪,二来两者是游牧民族,多是骑兵作战,机动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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