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384)
蔺言这算是客气的,否则就凭阮云晴刚才那一段毫无逻辑的无端指责,他就可以把这个毁了脸的戏子直接打出府去——当然这不解决问题,太子遇刺一事,依旧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
关键还是要将这案子审个水落石出,否则太子在地下依旧背着冤屈,而三皇子在地上依旧负着骂名。
于是蔺言又一拍惊堂木,道:“阮云晴,你从头至尾,将你所知道的太子遇害一案的详情,细细说来,不可有半点隐瞒,知道了吗?”
“是——”阮云晴细声细气地回答,终于有了一点点当初他名花旦的样子。
“小人与太子殿下,素有私情。当初乃是东平王撮合,因此常借排云班在东平王府唱戏的机会,私下相会。”
阮云晴话音一落,这顺天府的大堂上全都是倒吸气的声音。
毕竟太子夫妇伉俪情深之事天下皆知,没有人能想到太子竟然在外头有人。这年头,在外豢养美人的例子屡见不鲜,阮云晴当初又是京里一等一的美伶人,没人觉得有什么出奇的,但是这事偏偏安在了太子头上……
难道储君,也有这等见不得光的感情的吗?
阮云晴自承与太子的私情,瞬间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但这案子还是得审下去,蔺言无奈之下,又一拍惊堂木,高声道:“继续说,事发当日,你是与先太子殿下在……在一处吗?”
“是……”
只见那阮云晴目光有异,声音也变得轻柔:“我知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物,可我又偏偏放不下他……他也放不下我,那日我只唱了个开场,便惯例去后台相候。”
“东平王府的戏台后头,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留给我……用作与殿下相会的。”
“那日相见,我们已是久未见面,自然一上来便是……”
他没说下去,但旁人也猜得出,那便是干柴烈火,随后才是柔情蜜意的互诉衷肠。地下恋情,不都如此?
整座顺天府里,人人面色有异,毕竟谁也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出劲爆的大八卦。甚至顺天府尹蔺言在心头暗暗庆幸,亏得今日是关门审案,除了各部官员之外,连堂上的衙役都留的是自己的心腹。
蔺言赶紧连声咳嗽,对在场众人道:“各位请为亡者讳言,请谨言慎行。”
在座所有人纷纷点头,默然应下——八卦虽然劲爆,可毕竟也是皇家的八卦。而且三皇子就坐在蔺言身后,大家可不得答应么?
阮云晴却依旧跪着,眼神凄迷,应当是想起了最后那一段如蜜糖一般的甜美时光,以及突如其来的……血光变故。
“事毕之后,我正与殿下说话,谁知门外有人呼唤‘太子殿下’。我只道事情败露,顿时惊慌起来,殿下情急之下,只命我转过身去,紧接着便听有人推门进屋,道‘殿下可曾召唤臣至此’。”
阮云晴说到这里突然睁大眼,道:“接着我只听‘嗒’的一声轻响,便偏头想去看门外。谁知耳边是轰然一声,接着我半边面孔一片灼热,紧跟着便是剧痛,我伸手想要抱住殿下,谁知摸到了一手的热血……”
阮云晴说到这里,一对因面孔受伤而大小不一的眼里涌出泪水。看起来他是真的恋太子入骨,到此刻已是泣不成声,终于低下头道:“后来小人因为脸上疼痛,直接昏了过去,就再也不知其他。”
蔺言道:“你说的那个声音,是否就是凶手,如果再让你辨认,是否能辨得出来?”
还未等阮云晴回答,堂上已经响起另一个声音:“府尹大人,这位伶人当日所听到的,正是本人。”
开口的正是贾代善。
堂上众人,除了阮云晴之外,也大多猜到了这一点。当日太子遇刺,一死两伤,荣国公也是伤者之一。
当下贾代善便原原本本,将他如何被人相诱,前往戏楼后面的房间寻找太子殿下,如何发现自己被设计了,又是如何亲眼见到袭击者使用火铳,先杀了太子,又是如何换了一枚火铳,让自己身受重伤的。
最后贾代善说:“这一年多来,我始终反复在想。究竟是何人设计,诱我去撞破太子的私事,与那刺客又是否真有关联。”
贾代善思路清晰,繁简得宜,让顺天府中素有的人都听住了。
“初时我曾以为,一种是旁人恶作剧,窥伺到太子的隐私之后,使我去撞破。到时势必是太子与我两厢里尴尬。但这恶作剧之人与后来的刺客无关。”
“但后来我重伤欲死之时,想起了一件事——那名刺客,随身携带了两枚火铳,用一枚害了太子,波及了这位阮小哥,但来不及给火铳上膛,便用第二枚火铳打我。”
“而犬子贾放也曾遇到过手持火铳的刺客。据他所说,给火铳上膛耗费辰光,必须停下来多花点时间才能做到。”
“我因此才想了明白,这是刺客早有预备,原本就是想让太子与我两人同时命丧当场。”
蔺言恍然大悟般地道:“既然如此,是否有可能是荣国公的仇家,特意设下的局,引诱荣公入彀?”
贾代善却摇摇头,道:“并不。那刺客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太子殿下。”
如果目标是贾代善,那么刺客第一枚火铳就会冲着贾代善去,而不会等到确认太子无救之后再回过头来袭击贾代善。贾代善只是个顺带的。但饶是如此,刺客估计也没有料到贾代善竟然能够逃出生天。
“如今我们还剩下这些人证:第一,东平王;第二,东平王府那名将我引去戏楼后的侍从。”
蔺言听完了贾代善的陈述,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要是人人说的都像贾代善这么条理清楚,那他这个顺天府尹就可以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地断案了。
但是说起这人证,蔺言只能偏个头,望向身后坐着的三皇子。
三皇子表情木然地开口道:“东平王已发配西北军前效力。东平王府抄家,财产与家人奴婢罚没,荣国公所说的这名侍从,既然当日不曾指认,就已经流落至京里不知何处去了。”
话说这三皇子,也真的难怪人疑他——案发这么久,说是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处理了东平王一家子。处理的过程中又可能令关键证据泯灭,人证失踪。
阮云晴登时尖声道:“是,便是这样。这人的亲兄长遇害,着他审讯查案,他却将所有有关的证据轻轻放过……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与殿下之事有关吗?”
蔺言登时又是惊堂木一拍:“不可臆断!在这堂上说话你需要证据,人证、物证,你有吗?”
谁知阮云晴接着高声道:“有,我有人证,能证明周德瑜与此事直接有关。”
第221章
太子太傅夏省身夏大人,日常连名带姓地称呼那几个皇子。那是因为几个皇子都是他的学生, 师道尊严, 夏省身从不在意他们“学生”之外的身份。
但如今阮云晴在顺天府大堂上直呼三皇子的名讳,足见他心中痛恨, 与三皇子不共戴天。
“人证?”
太子已死,东平王府中人被发卖的发卖, 遣散的遣散, 又何来人证?
但是阮云晴神情严肃,抬头望着蔺言,点头重复道:“对,人证!”
他右边半张面孔毁损得厉害, 让人很难将他和当年那个排云班的台柱子,绝代佳人阮云晴联系起来。但是他眼里有一星火焰,似乎只要眼前这三皇子稍有不慎, 便能让他这个已经入主东宫的监国皇子身败名裂。
“说来听听!”顺天府尹蔺言这次没敢拍手中的惊堂木。
“当日小人重伤昏迷不醒, 还要多谢刑部的人为小人延请大夫,用药治伤。”阮云晴口中说是“多谢”, 言语里连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估计是不忿刑部的人胡乱医治,让他一张脸毁损成这样。
“然而托各位的福,小人在刑部大牢里住了半年多,终于被放了出去。”
阮云晴话音刚落, 蔺言便“哦”了一声,刑部的人面露尴尬,三皇子则面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