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215)
原来守备府王家原本已经说定了,贾政一中进士,便向王家提亲,两家安排安排走个程序,年内就能完婚了。
谁知王家的消息特别快,这边红香圃的簪花宴刚刚被打断,王家已经听说贾政犯了大事,被直接送上顺天府的大堂了。
身涉科场弊案,再一下顺天府大牢,这哪里就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往后还哪里来的功名?这样的女婿,往后还怎么能要?
于是王家不干了。
史夫人却咂摸出另一种滋味:你王家消息知道的那么快,敢情是在我贾家里安排了人?这都还不是亲家呢,就赶着打听对方的隐秘,这王家算计得好远呀!
史夫人当天就和王家夫人大吵起来,后来闹得相当不堪。待贾代善寻去的时候史夫人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挂了点小彩。
贾代善:这下倒好,亲家都还没做成呢,先成了仇家。
因这件事,贾政的亲事便彻底黄了,尽管后来峰回路转,贾政的功名还在,取中的名次还在,甚至因为他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他的名誉也还在。
但是贾政事先说好的亲事不存在了。
荣国府里,反而是年纪较小的贾敏先说定了终身——林家从姑苏千里迢迢地上京,相看了贾敏之后,简直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当下两家定亲,约定等贾敏及笄之后开始操办婚事,但京中大户人家,婚事操办起来十分讲究,操办个一年半载的原是常见。因此贾敏要嫁林如海,估计要到她十六岁,十六岁半的样子。
饶是如此,贾代善还是心疼闺女,打算拖到闺女满十七岁,再说出嫁的事。
林如海至此还完全不知道他的“追妻之路”兀自漫长,但说定了亲事,他便真如常言所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天都乐呵呵的,合不拢嘴。
贾政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他原本还挺为自己的品行高洁、信念坚定感到得意,谁知被未婚妻家中这般无情地拒绝,贾政很有些受伤。于是他闲来写了很多托物言志的诗,大多都是感怀不被理解,无人欣赏的。这些事被贾敏看到,委婉地评价说二哥的诗如今终于是言之有物了一些。
但不久,荣国府就位贾政另说了一门亲。
史夫人早先为贾政说了王家女儿之后,也并不是说就吊死在王家这一棵树上,王家亲事未成,史夫人手上还有无数的“预备”人选。
而从这些“预备”人选之中赶紧重新择一,这已经成了史夫人现阶段最重要的工作没有之一——只要她能为贾政说一门妥当的亲事,而且比王家为王家小姐寻找下家的速度要快,史夫人就赢了!
果然,史夫人利用她在京中广博的人脉、荣国府优秀的名誉与人气,并且暗示了贾家根本就是半个皇亲,便用最快的速度,重新为贾政说了一桩亲事:对方也是江南名宦之家,姓李,其兄李守中正任着国子监祭酒。与李家联姻,能为贾政平添很多助力。
贾放听说这件事险些惊掉了下巴:贾政没有娶王夫人,反而娶了原著中李纨的姑姑?——瞧这剧本改的。
史夫人为贾政说合了李家的女儿,而王家那边还没有动静,便以为自己把王家压过一头,从此扬眉吐气了。谁知过了两天传来消息,王家女儿即将嫁到史侯府,也就是……嫁给史夫人自己的娘家侄子。
原本要娶了做儿媳妇的,一转眼便成了侄媳妇。史夫人竟还是绕不开要和这个姑娘打交道。
史夫人:我……
贾王两家的关系从此更加错综复杂,但这些都不在贾放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天他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出门见客的衣服,天还没亮,就带上赵成与李青松,直接出了南门,在南门外的送客亭等候。
“三爷这是要送什么人呀?”赵成实在是纳闷,没听说贾放的亲朋好友有要出京的。
贾放笑而不语,只管在亭中相候。
随着天色渐明,送客亭中的人越聚越多。好些人都相互认识,彼此打招呼见礼。但是见到贾放太过年轻,不像官场中人的样子,因此也无人留意。
终于,南门中一辆驴车吱吱呀呀地驶了出来,后面只跟了一个长随,一个小童。
贾放直觉这就是他要等的人,于是便去官道上候着。待那驴车吱吱呀呀地驶到了,便停在了贾放面前,小童上前,一揭车帘,夏省身从车中出来,双拳一抱就向贾放行礼:“三公子,没想到你今天来送老夫——”
只见这夏省身一身的青布衣衫,满头雪白的头发在朝阳下格外耀眼。贾放不敢由着他这么向自己行礼,当下也一抱拳,郑重行下礼去。
在此等候的人都是来送夏省身的,这时立刻都围了上来,见到这驴车,无不唏嘘,纷纷都道:“这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老大人千里迢迢南下,竟然只有这么一挂驴车?”
“是呀,夏大人身为太子太傅,太子与几个皇子跟着他学了这么好些年,一旦外放出京,这几位便连个相送的都没有了,这真令人……心冷啊!”
夏省身登时嘿嘿地道:“陛下让我即日启程,但是也没说一定要我什么时候赶到。若是快马疾驰,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这么颠散了。驴车嘛,可以让老朽慢慢地看着风景……”
贾放便叫李青松过来,将一包东西递给夏省身:“这是送给夏大人的一些药物与药方。南方瘴疠之地,乍去恐有水土不服之症。这里有些已经配成的丸药,都注明了功效与用法,还有一些是从民间搜集来的药方,或许对大人有帮助。”
“大人一路行去都有驿站,我在南方有些下属,会事先为大人打点,大人无须为路途艰劳而烦忧。”
夏省身接了包袱,微笑道:“贾三爷,你年纪轻轻,竟然比我这个糟老头子都想得周全。说来我还承你的情,当日在你家园中悉心照顾,我竟还不曾谢你。”
旁人听见夏省身称呼“贾三爷”,一下子就悟过来,惊道:“这位难道是平南节度使贾放,节制南方州官与广南大营的节度使大人?”
登时有前来相送的礼部官员认出贾放,纷纷道:“是呀,殿试之后一起阅卷的。”
“就因为曾经一起阅卷,此刻特地来相送老大人,这位贾大人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啊!”
“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夏大人这次离京,可能与这位贾大人多多少少一点儿拐七拐八的关系……”
“但无论如何,贾大人既然节制南方州县各官员,想必能够安排人手,在路上照应照应夏大人吧?”
“皇上也真是绝情,太子太傅,未来的帝师……说贬黜就贬黜,这和旁人犯了事那一流三千里又有什么区别?”
“……”
听着这些议论,贾放并不怎么在意,而是对夏省身道:“夏大人,晚辈有一句话想单独对您说,不知您方不方便。”
夏省身马上道:“方便!”
他马上转身,对身边相送的昔日下属与学生道:“各位,请借一步,老朽与贾三爷说几句。”
前来相送的人虽然多,但谁也不敢拦夏省身和他的“上级”说话,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夏省身和贾放这一老一少,走到送客亭旁边。
贾放微笑:“没想到您真的应了陛下所请,答应到南方去看一看。”
夏省身也笑道:“不能算——老朽也是为陛下所激。当日陛下只问我,夏省身,问你一句,南方有个真正的世外桃源,那里有种种意想不到的治理之术,让百姓远离疫病,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偏偏那些治理之术,都来自曾被我夏省身不屑一顾的学说理论。”
原来老太傅与皇帝陛下在一起谈的京师这个?
“夏省身,朕就问你,敢不敢,亲眼到那里去看一看!”夏省身半闭着眼,模拟当时皇帝说的话,那语气、那咬字,简直惟妙惟肖。
“老朽一辈子都没有退过,即便是在御前,也是一样。陛下这么问,老朽当然说敢。”夏省身再度睁眼,望着贾放,“而且老朽还想问你,你敢不敢,怕不怕老朽戳破了你织下的弥天大谎,瞧破了向奉壹那一套学说,其实并未在南方你那地盘上寻到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