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327)
专管“铜”坊的老童,很明显是见不得自己的铜作干不过人家铁作。
“你们近日都生产什么了?”贾放觉得这点竞争意识是很好的,因此不介意提点一下老童。
“各处的铜轨,矿车上的各种铜件——只不过都没往外卖,外头也没人买……”老童郁闷地挠头,“铁作那里,至少铸出了精铁农具,到哪里销路都很好。”
“原来是这样,”贾放哈哈一笑,完全知道这老童为啥这么郁闷了,“你们将铜轨送到各处矿藏,铺设在各处矿山码头的时候,就没想着跟他们收钱?”
老童一脸苦相:“都是自己人,收个啥钱?”
贾放:“那你就不能怪自己亏钱了嘛,你都没收钱。”
老童:……听着好像不对但又没法儿反驳。
水宪在一旁插话:“我已经知道了,出产的铜轨、各种零件,即便是给自己人用了,没算钱,也不意味着铜作坊没有贡献。即便是自己人内部,也应该有个作价结算的过程,倒也不必真金白银地交易,但是需要记一笔账,这样一来,就可以知道每一间作坊真正的利润有多少。”
贾放:“子衡已经明白啦。这就是个内部交易与结算的问题。将来等你的产业做大了,成了一个大商行,你下面的产业会变成一个一个的子产业,这些产业之间相互交易的时候都按正常价格结算,这样你才知道哪家干得好哪家干得不好,哪家是真正赚钱的。”
“等到你要看你全部产业的账了,这些却相互一抵,毫无影响。当然了,如果你名下的产业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各地所收的商税不一样,这些产业之间结算时又需另外考虑商税的问题……”
贾放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水宪凝神听着,着实是没想到他能提出这样的见解——说好的这个年轻人只是于工程机巧上有本事,生意银钱上头只是平平的呢?
贾放看他脸色奇异,只笑着道:“这些道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正如何操作我并不清楚,也从未上过手,但相信你们这些有经验的一旦上手了,决计会比我做得更好。”
贾放在这些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上从不居功或是自傲。他很清楚,自己从没吃过猪肉,只是看过猪跑而已。得益于后世发达的信息社会,他知道一些大致的理念,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知半解,没啥好洋洋得意的。
他宁可用这些理念去启发水宪这样的人,让他们也在各自的领域里继续探索、延伸。
“对了,你的铜作坊若是只产铜轨铜机械,肯定更旁人不好比。铁作那里可以制造农具,你铜作也可以啊——三年前那些抽水机,因为赶时间就做了瓷的,但终究还是不易生锈的白铜比陶瓷更适合,坚实耐用。”
贾放提了一提,老童登时将前事想起,马上眉开眼笑地准备去和瓷作那里的烧瓷匠商议把这条“产品线”夺过来的问题。
贾放却故意说:“我其实还有好多好多主意,能让这里的产业和百姓的生活搭上关系的,但是我现在饿了……”
他不打算一次把所有的主意都一股脑儿倒出来,一方面对方需要时间消化吸收,另一方面他不过是凭借着后世得来的见识,也着实没啥好卖弄的,倒不如见好就收。
于是这时他拍着肚皮说:“我肚子饿了。”
水宪听了他的话正在出神,这时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也该到了!”
正说着,只听见外头叮当叮当的牛铃声响起,只见两驾牛车赶到了这矿工新村的村口。赶车的是两个长相极其朴实的青年,常年在户外劳作,一张脸晒得黝黑。他们见到了水宪一行便问:“哪一位是贾三爷?”
贾放迈上一步,道:“我是——”
两个年轻人嘿嘿地咧嘴一笑。一个年轻人就去牛车上掀开了棉被。
贾放“呀”的一声惊呼,只见棉被下头丝丝的冒着冷气,赫然是十几个木桶,木桶里盛着各式各样的海产……还有碎冰。
“你们制出冰来了呀!”贾放连声向两个年轻渔夫道喜。两个渔夫却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向贾放行礼,道:“谢过贾三爷教给咱们法子——”
往后这些渔夫捕来了海产,就可以用这种法子运到更远的县城里去,捕捞出水的海产不再只能制成虾干与鱼鲞,在任何季节,他们都能够向外头销售新鲜渔获了。
贾放却赶紧要给他们钱,谁知这两个渔夫死活都不肯收,只说是旁人给过了。两下里顿时僵在那里。
水宪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说:“老任回京之前先去了那里,钱想必也是他付的。子放不必与他们客气。”
任掌柜回京,难得先去海边的渔村绕了一圈,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水宪将来的“冰鲜海产”大计,也是特地为了贾放这个吃货。
有了这些新鲜的海产,当晚矿工新村的伙食便是狠狠地丰盛了一把。
两个渔村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帮助众人把这些海产都料理了,收拾出来。又有京里来的工匠准备了炭炉,张罗着给众人来一顿海鲜小烧烤。
贾放在一旁看傻了眼:“这炭炉……”
“没错啊,贾三爷,就是您家开的那小楼烧烤用的那种大排档烤炉。”
贾赦的小楼,开过涮肉、火锅和小铜炉自助炭烤,但是到了夏天,最出名的还是烧烤大排档。甚至贾放那句著名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不如来顿小烧烤”甚至还被写成了对句,贴在小楼门外两侧,最火的时候曾排队三匝,等不着位。
大排档烤炉不同于用来自己烤着吃的小铜炉,就是长长一方铁槽,槽中铺着炭火,各种各样的烤食被穿在竹炭上,架在炭火上烤熟,然后洒上一把香辛料——味道那叫一个棒。
百工坊的工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烤炉的形状?——来到这吃什么都嘴里淡出鸟儿来的矿山里,工匠们闲来无聊,就自己做了木炭烤炉,而今天又等来了再新鲜不过的海产,一群人登时来了劲。
用铁签穿上而来虾爬子,再往铁网格上铺上了海扇蛤和鲜蛏子,把火扇旺,看着那虾爬子一点点变成粉红色,蛤和蛏子慢慢地打开,就再往上头洒一把蒜泥,滴两滴清油,待到那壳里的汤汁都微微开始滚沸了,便连铁网格一起从火上扛下来。
馋嘴的家伙们一起伸手去抢,然后都被烫了个狠,呜呜叫地伸手去摸耳垂。
水宪坐在贾放身边,似乎开始体会到贾放早先说的“缺了点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这几座矿山,把工人都拘在山里劳作,确实少了些人情味儿。工人们日久思乡,对烦躁沉重的活计心生厌烦,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仅凭一把海鲜小烧烤,这些终日弥漫在工棚里的情绪便倏忽不见了,大伙儿一起说笑嬉闹,彼此仿佛兄弟家人。
贾放自然也是大快朵颐,时不时瞅瞅身边的水宪,那眼光似乎在问:“老铁你还好吗?”
水宪伤势还未全好,按照跌打大夫的说法,不易吃“发物”,也不宜饮酒。因此他是暂时与眼前这些“小烧烤”和工人们在席间一盅一盅斟上的烈酒是没缘分了。
酒敬到了贾放面前,敬酒的工人们不许他不领情。于是贾放尝了一口,被当场辣了一口,从舌尖一直辣到嗓子眼。而后他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问:“这是烧刀子?”
这烧刀子与南方桃源寨的米酒可是大不相同,这酒酒如其名,闻起来酒香扑鼻,入口却像是刀子,可见酒精浓度之高。
贾放惊喜,是因为酒精也是一种重要的工业原料,对于医疗上应用也非常广,显然现在北方的百姓已经掌握了酿造工艺生产酒精的技术。
谁知他的惊喜被人误认了。工人们认定了贾放绝对是个见多识广的“酒仙”,登时排起了队来敬。贾放是饮惯了米酒的,陡然切换到烈酒频道,根本适应不过来,三杯两盏之后就开始与人大声嚷嚷着说话,唯恐对方听不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