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247)
“什么?”刘士翰登时跳脚,“不是说好了十八再送?”
两个库夫相互看看,道:“贾大人说的,征齐了便送,不需要搞那些黄道吉日的俗套,于是这些秋粮昨儿就送出去了。”
刘家的族长听说只差了一天,瞬时愣在原地,抚着胸口差点儿没厥过去,回头一看赵四强嘴角竟然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
赵家的子弟多是不学无术之辈,因此在这次县吏与衙役的“清洗”中早早地被剔了出去,但损失也仅止于此。
而刘家,刘家这简直是成了全县的笑柄啊。
第148章
转眼已经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京里的贵介子弟多有借这时节出京打猎的习惯, 监国太子素习不喜这一类的活动,他选择了携太子妃一道前往东平王府听戏吃酒。
明面上是听戏吃酒,实则是东平王府安排了太子与伶人阮云晴私下见面。
这阮云晴是京里如今炙手可热的排云班的台柱子之一, 唱的是正旦,嗓音正, 身段却极妩媚。早在几年前太子尚未开始监国之时他就已经成了太子的外宠。太子如今监国, 极少耽于玩乐, 与阮云晴见面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但是今次, 东平王顺着太子的暗中示意, 将排云班请来唱戏, 同时安排两人私下相会。
两人久未见面, 乍一重逢,自然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之后才是柔情似水的互诉衷肠。
事毕, 太子亲自为阮云晴对镜梳妆, 用一把细细的齿梳将他那一头保养甚好的黑发慢慢梳起。阮云晴听听外头的曲声,只道:“殿下可要去外间露一露面,莫要拂了太子妃的面子……”
太子却笑道:“无妨,拂不去她的面子。今日这府里就只有东平王两口子。东平王妃还准备了南方送来的螃蟹,也是她喜欢的。孤不在,她反倒能无拘无束, 放开吃喝。”
“孤与太子妃,一向各玩各的, 习惯了。”
一听见这个,阮云晴不由得发怔:世间哪有夫妻是这么玩儿的?
外间盛传太子夫妇琴瑟和谐,虽说太子妃尚无所出, 但是两人感情极好——然而看起来太子确实对太子妃甚好,对她十分体贴,只是……不像是夫妻之间的那等体贴。
太子将阮云晴的头发束成了一个男子的发髻,用一枚玉簪帮他将发束了,才凑在对方耳边悄声道:“孤还是觉得,你这般打扮,孤更喜欢些。”
阮云晴便面露感激:“谢太子爷抬爱。”旁人爱他,只因他男生女相,柔美温婉。唯有太子喜欢他的本来面目。
“说起京中俊介子弟,还真没有一个有你生得好的。”太子盯着镜中美人俊秀的面貌,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轻抚那线条优美的面庞,细而英挺的鼻梁,白到近乎透明的耳廓……然后在对方耳边悄声感慨。
阮云晴“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罢了罢了,比我生的好的人都了去,只不过殿下是不好去招惹罢了。”
太子登时泄气:“被你看出来了。”
“其实孤眼馋过好多人,个个都不敢碰。”太子感叹一声:京中俊介子弟,出身非富即贵,他要轻易染指了,背后那些人家捅给他老爹知道,那他还有命没有?
“所以最近您又看上了哪位?”阮云晴回身,抱着太子的脖子悄声问。
太子登时苦笑道:“孤可真没有动旁人的心思……你可知道,孤之前觉得荣府家的老三真是不错,人品出众不说,他一手修出来的园子,那品味也是极佳的……谁知道,人一转眼就变成了自家的亲弟弟。”太子对此也表示很无语,表示拈花惹草之事也真不能随便,一定要事先做好背景调查才行。
阮云晴则回想:“荣府的三公子?姓贾的……”
“嗯,”太子点头道,“虽然是孤的亲弟弟,但还是姓贾,叫贾放。”
“话说孤这个弟弟真有意思,放着京里这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却跑到南方一个极远的封地上去,近来还开始在南方折腾,一会儿是丈田,一会儿又是办邮驿……都还办得有生有色。”
“但是孤在这位置上每天处理这许多政事已经快烦死了,没曾想这个弟弟竟然还在给孤添麻烦……”
阮云晴越听越觉得有趣,当下抱着太子的胳膊,道:“殿下再多说说,云晴的家乡也在南边,就想听听南边的事。”
太子只得道:“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是什么钱粮、田地之类的。”
“孤这个弟弟,跑去南方之后,先是撺掇当地的县官裁去了县里那些不够格的县吏和衙役,让他们经过了考试之后才能任职……”
“之后又让县里丈田。你知道那些诸如‘隐田’、‘诡寄’、‘飞洒’之类的手段吗?用来逃避赋税与劳役的?”
阮云晴出身乡里,年幼时听说过这些,便点了点头。
太子兴致勃勃地继续解释:“贾放便使了些手段,把这些不缴税赋的田全都找了出来。然后借父皇的名义,将这些田全部‘征用’,然后在当地‘就地分田’,说是谁肯为这些田交赋税便把田给谁种。你说,他这够不讲理的吧?”
阮云晴惊讶道:“这么厉害?”
太子“是呀”了一声,接着道:“但是京里的那些言官却看不过眼,都察院那拨人上书弹劾,说他是僭越。”
贾放原本无权代替皇帝陛下“征用”土地的,在都察院眼里,这就是天大的罪过。
“孤说他这哪儿是僭越呢?他不过就是扯了父皇出来当大旗,让那些躲避赋役的人一个个都重新把粮赋交起来。你要是不肯交,对不起,这田就不是你的了,自有旁人排着队想要等着要向朝廷纳粮……”
太子说得诙谐,阮云晴忍不住掩口而笑。
“孤就说京里这些御史怎么就这么不开眼,贾放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能够让国家多收些钱粮,小户人家平民百姓的负担也轻些,这些御史却偏偏只抓着‘僭越’两个字不放。”
“要孤说啊,凭父皇对贾放的宠爱,大可把整个南方都封给他。到时候随他怎么折腾,都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样也免得御史为他吵到孤耳边来。”
太子的口气有些酸,但是面上的神情却是很得意的。
阮云晴便忍不住笑,说:“殿下对这个兄弟还真是维护。莫还不是因为他生得好吧?”
太子便也笑,笑声畅快,自信地道:“孤这些兄弟里头,又有哪个生得不够好的?”
天家几个皇子,相貌都不错,走出来都是似模似样的小郎君。但大家都听说过一个传闻:最像皇帝陛下年轻时候的那一个,却不是在宫中长大的。
然而传闻归传闻,如今皇帝反正也还没有将让贾放认祖归宗的心思说出口。太子口头上叫贾放“亲弟弟”“老六”,但心里还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比较特别的臣子。
“孤只盼望,老六在南方,步子可别迈得太大,给孤真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万一真要出了什么乱子,平南大营那些兵,老六可指望不上。”
*
贾放坐在他节度使府署的花厅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心想:这天气还不冷,显然不是得了感冒,这谁在惦记我呀?
他已经同袁化、郑伯宜、李有为等人一道,将此次借丈田的名义,清理武元县治下土地权属种种乱象的过程,复盘一遍,然后写了下来,编成了一份“内部参考”,发给永安州知州,并由知州下发永安州下各县。
武元县的主要经验是依托县内原有的鱼鳞册,展开将现有土地权属与农户们现场确认的工作,核对鱼鳞册与实际情况的差异,核实之后进行纠正。
隐田部分的处理原则是在鱼鳞册之外就直接没收“征用”,借由群众力量发现这些隐田,承诺缴赋之后便发给土地所有权凭证。
诡寄土地的处理方法,则是为所有拥有优免特权的人员增加一个上限,对上限之外的土地予以征用,但如果实际拥有者能够承诺缴赋,那么依旧能够获得土地所有权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