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设施要从自家地头过,没有合适的补偿,谁会愿意?世家大族更是不情愿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与其到时候在这件事上扯皮,不如先大刀阔斧整顿了,留出余地来。
当然,这只是班贺浅薄的想法,需要皇帝的信任与多方的配合。
将心中所想一一陈述,班贺垂首等待皇帝慢慢考虑,结果如何,他都能坦然接受。
赵怀熠静默片刻,忽然道:“班侍郎所说的,朕已经知道了,容朕再考量。你先退下吧。”
“是,太后,陛下,臣先告退。”班贺留下奏疏,行礼后退出殿外,离开皇宫。
皇帝与太后坐在殿内,屏退旁人,开口问道:“太后认为,班侍郎如何?”
华清夷看着那两份奏疏,叹道:“倒是个有才之人。最重要的是,他心怀百姓,一心为国效力,虽是工匠出身,见地却不俗。”
见母亲看得认真,赵怀熠心里有了几分底气,继续道:“儿子也认为班侍郎这两封奏疏所写的内容十分有用,若真能实施,使天下百姓得利,也是兖朝之福。”
华清夷笑着道:“天下最大的福泽,是皇帝心系万民。我儿能成万民称颂的好皇帝,列祖列宗如何不能含笑?到时我见先帝于地下,也能与有荣焉。”
母亲的称赞赵怀熠笑笑不置可否,说道:“太后向来聪慧明理,既然太后也觉得是件好事,那儿子也不必再多考虑了。”
不知多少日子,母子二人没有这样亲密和谐共处过了,华清夷心中喜悦之余,也有些疑惑:“皇帝从未与我一同商议过政事,怎么今日有了这份兴致?”
赵怀熠道:“正是因为没有与太后共议政事过,因此儿子今日才特邀太后前来。太后不是说,自己在宫中孤单,又没有与儿子亲近的时候?想知道儿子所做所想,还要太后从底下人那里打听,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称职。”
华清夷听过更为感慨,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握着皇帝双手:“皇帝为政事操劳,国事无时无刻不放在心上,我这见识浅显的深宫妇人,却不能像皇帝这般放眼天下,反倒时常以母亲的身份横加干扰,实在羞愧。”
“太后这样说,才是让儿子惭愧。”赵怀熠道,“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儿子先是母亲的儿子,然后才是天下的君主。身为人君都不尽孝道,如何能做天下人的表率?太后身体康健,心情愉悦,稳坐中宫,儿子才能放心着手政务。”
他摇摇头:“况且,太后才不是什么见识浅显的深宫妇人。能看出班侍郎奏疏中所写种种,又岂是等闲之辈?”
这番话,让久居深宫的华清夷一阵恍惚。时间已过去太久,她浸在这宫中,似乎已经忘却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出身高门闺秀,她年少时何尝不是饱读诗书,在选秀时表现出见地独到,才被选中嫁入东宫?
华家那两个姐妹,大女儿云芙貌美固然可人,其实华清夷同样也喜欢小女儿云荣,或许正是因为在她身上见到自己当年捧着书爱不释手的模样。
赵怀熠的理想抱负,此时此刻清晰明了地展露在华清夷面前。华清夷跳出母亲的身份注视眼前的儿子,他是皇帝,他胸襟万丈,容纳的是天下疆土。
他想要见到国富民安,天下成为乐土。
目光落在那两份奏疏上,它们在华清夷眼中分量又重了几分,纤纤玉手将它们拿了起来:“这里写的东西,我也要好好看看。我也想见到,皇帝想要开创的盛世。”
皇帝想要做成的事,哪怕前有千险万阻,华清夷也会帮他一一排除。
一番交心之谈,让母子二人相较从前更亲密几分。
赵怀熠再无顾忌,着手施行第二封奏疏的内容。
皇帝突然下诏,派专人负责,各地重新丈量土地,更新户部鱼鳞图册,阵仗比严查天茕府土地还要大。
一时间满朝文武震荡,不敢明着反对,生怕惹怒皇帝被严查,怨声载道。
皇帝的支持者也不在少数,官场污浊,但总有那么些文人傲骨的良臣,势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皇帝铁腕之下,无人敢诽谤时政。
立于朝堂上,班贺望着皇座上的君主,为自己的奏疏被采纳而喜悦,也为不可预知的未来而忧虑。
但他总归是乐于见到当下的场面,至少君臣一心,已是万幸。
迟迟没有回复陆旋的书信,终于在此刻落笔写成。
将朝中近日发生的事简短截说,最末尾,关心的话还是写了几句。
记挂着那么一个身在边疆的人,难免提心吊胆。知晓淳王将陆旋当做自己人使唤,班贺便知陆旋前程无忧。
但能不能在战事上活下来,只能靠陆旋自己的本事了。
第221章 破甲
一声鹰啸,草地上趴着的探子猛地仰头,极佳耳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他麻利爬起来,飞快跑到自己的坐骑身边,干枯草场在马蹄疾驰下扬起一溜烟,几乎是几个眨眼,就化作一个黑点。
“将军!”夜枭远远地呼喊一声,从马上跳下,几步冲到候在关口的陆旋面前,大口喘着气,“瓦崀哈部,有、有支千人骑兵正向这个方向袭来!”
陆旋身着轻甲,带领的一众铁羽营士兵已经在马上整装待发,只等待着他一声令下。
一声铮响,朝仪刀出鞘,陆旋高举过顶:“铁羽营听令,今日就要让这些蛮子知晓,大兖国境不容践踏,送他们去见祖宗!”
“见祖宗!”整齐的呼喊几乎融合为一声,直上云霄,振聋发聩。
进犯的瓦崀哈骑兵与铁羽营正面对上,人数不敌却并不畏惧,挥舞着大刀向前冲砍。蛮人的马常年在广阔草原上奔跑,脚程快,铁羽营只来得及放出三两支箭,敌军就到了眼前,只好短兵相接。
只是瓦崀哈骑兵冲杀片刻,便显露出溃败之相,转身而逃,时走时停,不断引诱朝廷军队前去追击。
陆旋早有准备,一声呼哨,厮杀得浑身热血沸腾的士兵收起弓弩与长刀,重新整理队伍跟随在陆旋身后。
前方溃逃的瓦崀哈骑兵脚步慢了下来,铁羽营追击的脚步也缓了下来。
瓦崀哈骑兵向两边散开,一阵让大地震颤的马蹄声响彻旷野,身着重甲的骑兵出现在铁羽营众人面前,冰冷的金属折射着太阳的光辉,大地之上一片肃杀之气。
放在以往,这时候朝廷军该两股战战,战意消退了。
他们虽然穿着方便行动的轻甲,比重甲骑兵的速度要快,但经过方才的对战与追击,体力有所消耗,对阵重甲骑兵不能予以重击,就只有抱头挨打的份。
这时候撤退,也会损失惨重。
陆旋看着眼前的敌军,面色冷凝,却没有半点退意。
他举起右手,打出一个手势,身后士兵纷纷拿起随身携带的特殊武器——破甲锤和大棒。
蛮子的盔甲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畏弓箭,于是陆旋更改了策略,还去军器局为士兵配了相应的武器。
铁羽营士兵善长骑射,不缺乏力气,捶、棒这类武器用得少,陆旋带领他们连着好几日练习使用破甲锤攻击。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实战试一回,不行就撤。
骑兵么,不就是灵活运转见风使舵嘛!
一声号令,铁羽营战士在陆旋的带领下向前冲锋,与瓦崀哈重甲骑兵正面交锋——不,交锤。
陆旋挥舞着随身携带的破甲锤,一个重击正中一名瓦崀哈重甲骑兵胸口。
难以言喻的巨力敲击在盔甲上,几乎是立刻凹陷下去一块,那名重甲骑兵抓不住缰绳,狼狈坠落马下。
随后而来的铁羽营士兵手中大棒往低处一挥,精准击中重甲骑兵的头,倒地后再也爬不起来。
应对这群重甲骑兵,铁羽营手里的大棒、破甲锤起了奇效,一捅一个准,接连堕马。
尤其是方大眼双手力大无穷,左棒右锤,在乱军之中捶得不亦乐乎,周身敌军不敢近前,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一场混战在瓦崀哈部的狼狈溃逃中结束,铁羽营士兵欢呼胜利,方大眼酣畅淋漓地大战了一场,直呼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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