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容钦狠狠盯着眼前面容戒备的陆旋,调整姿势,捏紧了拳头,方能将右臂细微的震颤掩饰过去。
真他娘的疼啊——
第22章 李代桃僵
几乎,差那么一点儿,就能糊弄过去了。
分明可以感觉到,葛容钦被那口盐井引走了注意力,但此刻陆旋的出现,令场面急转直下。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那双手套之下的秘密再也瞒不住。
班贺屏息凝神,被动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班贺。”
果不其然,葛容钦冷酷的声音响起,眼中被遭到戏耍的愤怒充斥,脖颈上的青筋鼓动:“这就是你的毫不知情?你亲口说的,朝廷对天铁管制严格,那么这人身上的,又是什么?”
班贺微垂首,闭口不言。在葛容钦眼中分明就是心虚逃避,咄咄逼人的态度愈发狠戾。他压根就不该同此人枉费口舌,就应当一进门便将人拿下!
而一旁的陆旋捕捉到葛容钦质问班贺那一瞬间分神,五指收拢,稳准狠的一拳正面击向葛容钦前胸。
葛容钦余光瞥见,惊愕之下反应敏捷地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勉强截住这一拳。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承载惊人力道的钢铁?他被迫后退几步,后撤的左脚抵住一块凸起的地砖才堪堪停下,传来的痛感告诉他,小臂骨头或许是裂了。
电光石火间,葛容钦脑中已闪过数个念头,暗暗心惊。若是这不留余力的一拳正中胸口,他定然会心肺俱损,当场吐血。
眼前这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敢下如此狠手,若为敌人,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尤其,那双手……若是班贺要将天铁藏匿在身边,最好的办法,不正是让它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还不等葛容钦身体有下一步动作,陆旋又是一拳袭来。葛容钦心中一凛,侧身躲避,凌厉的拳头无限接近地从睁圆的眼前经过,擦伤了脸颊。
陆旋对手臂的操控已完全自如,身体一个急停,化拳为掌横扫过去。
掌风拂开葛容钦散落的碎发,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横扫的手臂被一只骨节凸起的手钳制住,用力到表面青筋全部暴起,葛容钦的面容却异常的平静。
“小子,到我了。”
一开始,他被那双坚硬的手臂所震撼,超乎常人的力道与直接凶狠的打法让他一时不能适应。但葛容钦终究是身经百战的武官,师出名门习得一身好武艺,并非仰仗父辈蒙荫才得来的官职。
对手气势陡涨令陆旋微微蹙眉,下意识要从他手下挣脱出来。葛容钦紧握不放,另一只手贴着手臂搭上肩部与臂膀的连接处,紧握的手微转,便听得一阵金属摩擦声。
陆旋变了脸色,抬腿还击,葛容钦压着他的肩凌空而起,无论如何,都紧扣肩膀不放。有力的手指细微地移动,寻找着薄弱处。
与之一同色变的还有班贺,他哪里看不出来葛容钦的意图,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陆旋!”
肩部传来的疼痛感微不足道,其中的含义却叫人心中战栗。陆旋咬紧牙关,攻击着那只令他感觉到巨大威胁的手,危急关头,疼痛感逐渐减弱,葛容钦出乎意料地放松了力道,陆旋得以趁机脱离。
班贺上前将陆旋拉回到屋檐之下,离葛容钦远远的,看着捂住右臂的陆旋眼眸满是掩不住的担忧:“没事吧?”
忍着疼,陆旋摇摇头,比起这些,他更不愿班贺担心。
葛容钦似是没听清,侧了侧头:“你……刚才叫他什么?”
班贺收起所有表情,语气变得冷漠:“大人的耳朵应该没有问题。”
葛容钦试探道:“我记得,昭毅将军陆籍独子,名为陆旋。”
班贺语气仍是不好:“想必是认错人了,他是叫陆旋没错,可他是龙威镖局总镖头陆籍的儿子。”
“没错。”葛容钦笃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没想到陆籍夫妇遇害,他们下落不明的独子竟然在你这里……”
他的视线落在陆旋的手臂上,愕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即便那是在陆旋杀招之下的反击,也让他生出几分悔意。
陆旋的敌意太过明显,葛容钦脸颊擦伤隐隐作痛,脑子涨得厉害,事情好像变得复杂起来。
葛容钦站在原地,握拳锤了捶额头,闭眼沉思。
良久,葛容钦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两人,眉宇舒展开,忽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班贺啊班贺,你真是枉费心机。若不是去过一趟将军第,或许我真的会被你瞒过去。”
班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葛容钦:“古老将军那条腿,是你动了手脚吧。你想玩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将那块真正的天铁藏起来,留一个混淆视听的靶子在身边?你以为,我会相信,如此小心谨慎的你,敢将那块天铁铸成了手臂给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班贺盯了他半晌,眼神意味不明,许久才叹出一口气:“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你。但凡你稍微笨那么一点,我的计谋就成功了。”
葛容钦眯眼看着眼前的陆旋,轻哼一声:“不是淳王要的那块天铁,那就给他留着吧。”
但事情还未有真正的结果,葛容钦刚要继续逼问,院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葛容钦心中疑惑,他命所有人在城外待命,不应该会有人违抗命令擅自跟来,此时门外的会是谁?
正猜测,就听院门嘭的一声被撞开,门内门外双方皆看清了对方的情形。
杨典史带着一班衙差包围了院门,为首的是玉成县知县范震昱,他半边身子躲在杨典史身后,伸长脖子向着院里张望。人群后面吕仲良背手站着,闲闲地围观,暂时没有靠近的打算。
“知县大人。”杨典史提醒一声。
范震昱八字胡一抖,站了出来,清清嗓子:“那个……吾乃本地知县,院内所站何人?”
葛容钦神情倨傲,门外七品县官并不放在眼里,头也不回:“京营都虞侯,葛容钦。”
范震昱把脑袋往门里伸了伸,想看得更清楚点儿:“葛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葛容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转过身去:“奉上头的命令抓捕此人,其余的,你不必知道。”
范震昱避开那锐利的视线,往后缩了缩,还未再次开口,身后一股力道带着他就跨过了门槛,一下子整个人暴露在无遮无挡的院子里。他瞪着把自己拉进来的杨典史,对方却坦荡的一副不知有何不妥的模样,声音哽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可难办了。”范震昱搓着手,虽稍显卑微,在自己手下一帮衙差眼前,尚存几分为官的骨气,“下官刚得到康王的命令,让龚喜协助开凿盐井,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挠。玉成县在康王管辖之下,他的命令便是最大。不知此人犯了什么罪,葛大人可有官府海捕文书或是别的诏书?否则,恕下官不能让你带走他。”
康王的命令——葛容钦脑中急转,又看见人群外的吕仲良。同为京官,那位太医院同知他是认得的。又一个不知何时找来的帮手,葛容钦转而怒视班贺,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在等这一刻?
班贺立在屋檐之下,面容平静地注视他,嘴角微微一翘,目光冷然。
第23章 故交
官阶再小知县也是一县之长,葛容钦无海捕公文在身,又无正式赋权手谕,只要在玉成县的地界,就不能越权抓人。
更何况现在是康王的命令,虽不知道康王为何要保班贺,葛容钦心知绝对不能与本地官员起冲突。
这便是班贺的目的,抓捕缘由不适宜放到台面上言明,他引来第三方势力插手,现在的局面反而成了自己与县衙对立,好一招借刀杀人。沉吟片刻,葛容钦状似放弃了对班贺的抓捕,只是说道:“康王殿下要的工匠是龚喜,知县大人可得确定好身份,以免让某些人钻了空子,冒名顶替。你确定此人便是你们要的人?”
范震昱眼露迷茫,看了班贺好几眼,肯定道:“对呀,他就是龚喜。他初到本地便验明了身份,过所上钤有官印,路引文书一应俱全,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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