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胆子真是大,几条命够你挥霍的?没什么眼界,就敢‘冒死’说这话。”赵怀熠斜倚着扶手,淡淡道,“这事不是你该管的,这次没有旁人,私下说说便算了,以后少说这些。”
班贺笑着点头:“是,臣尽量慎言。”
“不是尽量,是必须。那些捕风捉影的话朕可以无视,你要辜负了朕的信任,真被抓了错处,朕也保不了你。”赵怀熠深深凝视,面容威严。
班贺与皇帝对视,感受其中郑重,收起笑容:“臣不会辜负陛下。”
赵怀熠收回目光点点头:“退下吧。”
走出宫殿,身上的重压似乎轻了些,如万里无云的天光,破除所有障碍。
班贺长舒一口气,何其有幸,能遇此君。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这些事不会经他的手,他可以做一个毫无关系的局外人,牵扯的事越少,他越安全。
无论外界如何纷扰,只要不是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皇帝一定会保他无忧。
眼看首阳之末将至,也不知道陆旋那边情况如何。
班贺有些好笑,无人记挂总觉得形单影只,有个人记挂,又总操些无用的心,惹人心烦意乱。
他轻叹一声,但愿,一切顺利。
远在邰州的陆旋收到皇帝送来的两份空白札付,摊在桌面盯了半天,一言不发暗自沉思。
袁志在边上嘀嘀咕咕,这都来了俩月了,还没一点儿战绩,将军也不下令正面攻打,真成混吃混喝的了。何承慕抠了抠有些痒的大腿,他倒是沉得住气,在哪儿待着都成。
“将军,咱们到底要怎么做?要是能打就好办了,我们带了火铳和炮,这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打击。”袁志撇撇嘴,要放在之前,这些匪徒早成箭下亡魂了。
陆旋摇摇头:“不打,还要给他们的头领官当。”
袁志想起之前好像是说过招抚,觑着桌上那两份文书,挠了挠脑袋:“将军,你准备找哪两个人当这个官啊?”
“两个?”陆旋反问,他将其中一份抽走,“哪里来的两个,只有一个。”
袁志看着他将其中一份收起来,眨巴眨巴眼,忽然双眼一亮:“我知道了,这招我在书上见过,叫两桃杀三士。”
桃?何承慕砸吧一下嘴,脑子里出现甜蜜多汁的桃子,西南那地方别的不说,盛产各式各样的果子,单桃就有好几种,有软有脆,好吃极了。
这会儿还早得很,约摸桃花都还没开呢,窑神也爱吃桃子,到了桃子成熟的时候,给它弄些软的吃吃。
陆旋笑笑:“行啊,书读了有用。不过,恐怕用不上那么高深的计谋。”
说话间,门口出现一片黑影,挡住外界照入的光,屋内猛地暗了好几度。
几人向门外看去,就见方大眼大跨步进来,大着嗓门:“将军,我已经带人探查得差不多了,大片地等着开荒呢。”
陆旋笑起来:“好。小何,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何承慕收起那些闲心思,吸溜一口口水:“袁志在村里打探的那几伙人,我带人到周边各个山头潜入探查过,几个聚集点都摸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袁志打起精神:“咱们什么时候开剿?”
何承慕拍了他胳膊一巴掌:“剿什么剿,将军不都说了要招抚?到底什么时候开动,就得看你了。”
三双眼睛盯了过来,袁志皱起眉头歪着嘴,反手打回去:“你是真嫌我不够招人恨。”
何承慕嘿嘿一笑:“那怪得了谁,谁让你多手,救了个和匪徒有关的人呐。”
袁志脸色一变,比吃了只虫子还难看。
第178章 擒贼
亥时定昏,夜深人静,农家少有舍得点油灯的,太阳落山人们便早早归家歇下,养足精神等待第二日的耕作。
农舍间不断传来牲畜活动的声响,细细去听,是夜里活动的猪在拱着槽。身旁被风送来深一阵浅一阵的猪圈味,袁志蹲在一截断墙后边,不耐烦地瞥了眼身侧,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嫌弃味儿,而是嫌弃身边的人。
何承慕一身不知从何而来的精神,目光炯炯盯着不远处的一间低矮民房。见袁志靠着树望向别处心不在焉,出声提醒:“咱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专心点儿。一会儿来人了,咱们两边包抄,一举给他拿下!”
“知道了。”袁志敷衍地挥挥手,脸上丧气又扩大一圈。
不知等了多久,何承慕刻意压低的声音暗含兴奋:“来了来了!”
袁志强打精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鬼祟人影靠近那间民房,抬手敲了敲门,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那扇门便从里边打开来,透出一丁点儿微弱的火光。
那一丁点儿光在笼入夜色的村庄中格外引人注目,但很快便随着那人进屋关门掩去。
“好像就一个,咱们是等等,还是现在就……唉!”何承慕话还没说完,袁志已经起身大跨步走了过去,健步如飞,他只好跟着起身直追。
“嘭”的一声,从内部插上门闩的门被一脚踹开,受了惊吓的女人发出惊叫,屋内两人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吓得从桌边站起身,仓惶退到墙边。
桌上油灯被一个精致的竹编小罩子笼了起来,留出的开口朝着墙角,透出一方亮。借着这点光,足够看清屋里的情形了。
袁志目光冷冷扫向屋里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视线落在他从衣服里抽出的不带刀鞘的短刀上,那是他听见有人闯入才取出来防御的。
被男人护在身后的,正是伤还未痊愈的方束禾,只露出一双战战兢兢的眼睛,与袁志甫一接触,立刻缩了下去。
“好啊,一个姑娘家,竟然与贼匪私……”身旁胳膊肘撞了过来,何承慕乖顺改口,“与贼匪勾结!”
袁志说:“别废话了,把他抓起来。”
话音一落,两人配合默契,抹肩头拢二背,男人来不及反抗就被别着手臂压在了地上,手里的刀当啷落地,被袁志一脚踢到床底。
一切发生得太快,方束禾忍不住惊叫,强忍着恐惧上前,抓紧何承慕的袖子:“你们、你们放开他!”
这些日子,有几个军营的士兵总往这儿来,以赔罪的名义送些东西来,方束禾虽然心中惧怕,突发情形容不得她退缩,唯恐晚一步就要见血。这姓何的军爷平日说话和气,面上带笑,似乎比别人都好说话,方束禾不敢往袁志那边去,只好抓住了他。
果然,何承慕顺着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道松了手,男人见少了一份力立刻扭动身躯想趁机挣脱,不想仍被袁志扣着手臂压得死死的。
方束禾双眼噙泪,喉咙颤抖,尤为惶恐:“你们这是做什么?”
何承慕嘿嘿一笑:“你这姘头……”
“小何!”袁志喝了一声。
何承慕老实了,对方束禾说:“他是贼匪,朝廷派我们来就是剿匪的,抓他天经地义。”
“金元怎么会是贼匪呢?他……”方束禾的辩解在看向李金元时变得无力,那双与她对视的眼睛带着慌乱,似乎在作证何承慕的话,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李金元奋力挣脱压制的面孔有些狰狞,被方束禾求助的目光注视,当面戳穿身份,尚存的良知让他无法说出欺瞒的话,挣扎幅度逐渐减弱,垂头抵在了灰扑扑的地砖上。
“他骗你去县城里做工,做正经生意,你就信了?也不管他几次三更半夜来找你,到底合理不合理。”袁志语气里带了些嘲讽,“实际上,他和那群打家劫舍的匪徒搅在了一块,等着你们有了收成,然后全部抢走。”
方束禾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失望与不解。她与李金元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她惹上不干净的名声,李家早该来提亲了。
自那件事发生,村民避她如蛇蝎,李家长辈三令五申不许李金元与她相见,李金元只能偷着来找她。她体恤李金元的难处,忍受了这无妄之灾,没有丝毫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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