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有各的尴尬,随后兵部尚书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既然如此,给他足够的钱就行了。”
“诶?”
“对穷苦人家来说,祖宗值几个钱。何况那还不是他的真祖宗。”
“但他是文人,不是说……不为五斗米折腰?”
兵部尚书撇撇嘴:“五斗米,一个人能吃一个月呢。”
马车出了城,驶到高贺借住的寺庙里,看到人时,对方正拿炭笔在地上写字。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许烟杪和兵部尚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迟疑。
【看这样子,感觉对方真的不会为五斗米折腰了。】
【但是这个如果用皇权压人,是不是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简直丢人!
兵部尚书跺跺脚,快步走过去。
高贺疑惑地抬头:“二位是?”
兵部尚书:“吾姓黎,今日来是有事与君相商,烦请借一步说话。”
高贺点点头,领着他们进屋。又搬了椅子,从柜顶最上方将包袱抱下来,从里面拎出纸绳捆扎的布包,解开后拈出小捧劣质茶叶,给二位客人上了茶:“二位郎君何事来此?”
兵部尚书开门见山:“我有一友人的祖宗也是虞国大王子,但他不想再认一门亲戚。”
高贺微微扬眉:“这……只怕不妥,祖宗之事,在下怎可轻弃。”
兵部尚书又告诉他他祖宗其实不是他祖宗。
高贺却道:“想来阁下友人也不是正经后裔,既然如此,为何是在下去改?”
兵部尚书凝重起表情。
看来是银子出场的时候了。成不成,就看银子够不够高,够不够硬了。
“唰——”
一块拳头大小的银子放在桌上。
高贺:“阁下这是何意!”
兵部尚书:“吾也知此事颇难,这银子便是赔偿,请君行个方便。”
高贺大声:“阁下这是把我高贺当什么人了!就算虞国王室非我祖先,可祭拜了那么多年,我心中也是真将他们当先祖看待,哪里是区区钱财便能更易的!实在有辱斯文!”
“唰——”
兵部尚书放上去第二块银子,同样是拳头大小。
两坨银块在阳光下亮闪闪,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还请见谅。但吾那友人非认此祖宗不可,只能请君割爱了。”
高贺大怒:“我辈读书人!岂是区区两块银子就能数典忘祖的!你是在侮辱我吗!”
兵部尚书瞳孔地震。
难道他其实小觑……
许烟杪默默:【……得加钱?】
高贺正气凛然:“得加钱!!!”
作者有话说: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论语》
*
加钱梗,出自绣春刀。
*
第118章 你好,尊敬的欧罗巴医师,能治一下我们太子吗?
不就是加钱吗!
加!
兵部尚书豪气十足地拍了十个拳头大小的银块上去。
背后是许烟杪的吐槽声:【反正是公款。】
我什么也没听到。
兵部尚书平静微笑问高贺:“这些可够?若是不够……”
【涉及脸面的事情, 老皇帝果然很大方。】
兵部尚书面上含着笑容,八风不动。
——小小心声,不能乱我道心!
高贺见好就收, 将银块揽到自己怀里, 口吻热烈:“完全够了!以后那就是阁下朋友一个人的祖宗!贺言出必行!”
然后他就注意到对面那好看的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
当即心头一跳, 一点一点垂下眼, 视线放在对方随意搭在案几边缘,细长的十根手指上。心声纷乱:怎么了?难道是他说得不够诚恳, 这人还是不放心, 打算除掉他?
而许烟杪……
【可恶。好羡慕啊,这才是真的祖坟冒青烟了吧!】
兵部尚书身体一个趔趄, 猛地抵住案几边沿, 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怎么我就没有那么好的祖宗呢,先是给后代编来一个好先祖,等这个假先祖没办法福泽后代的时候, 还可以踹了换银子。】
许烟杪碎碎念。
兵部尚书被他这么念着,也微妙对高贺升起一丝羡慕。
这可确实是祖宗遗泽了。
高贺更心慌了。
怎么另外一个也深深看他了?不会是要杀人灭口了吧?
当即作出一副志得意满,眼皮子浅的表情:“茶快凉了, 二位不喝吗?”
“不必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
兵部尚书起身, 许烟杪也跟着站起来, 高贺松一口气,连忙站起:“我送送二位。”
理所当然地, 兵部尚书拒绝了他。
再接着, 二人回到车上,对视一眼, 都带着对即将到来工作的苦恼, 开始探讨考题怎么出。
这题不能出得太简单也不能出得太难, 不能过于生僻,但也不能让考生过于眼熟。
兵部尚书马车上的书在两人手里翻来翻去,急促的翻页声如同拨开草丛寻找失物,哗哗声不停地响。
正翻找着,马车猛然一震,急停下来,许烟杪一掀车帘:“发生了什么!”
车夫正要说话,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直接埋了他的声音。好一会儿鞭炮声才停,这时车夫才能说话:“方才有几个小孩在车前放炮,惊了马!”
兵部尚书沉下脸:“巡城御史呢?”
车夫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负责巡街的巡城御史居然会不在。
许烟杪瞧了一眼。
【还是这几个熊孩子啊?】
【之前我也以为巡城御史很快就到,就没管。怎么我都办完事回来了,他们还没被找家长?】
【难道是因为这些小孩里有礼部尚书的孙子?】
兵部尚书眉头一皱,直接追出去开骂:“小兔崽子,滚过来!”
轰的一声,其他小孩都跑了,只有那礼部尚书家的孙子怏怏走过来,小声:“黎爷爷……”
尚书家的小孩,相互间早就认识过了。
兵部尚书:“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和人在路上就玩起来了?倘若害人翻了马车怎么办!如此顽劣不堪,走!随我见你阿公去!”
那孙子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许烟杪低声问:“礼部那位尚书,真的会管吗?”
兵部尚书也压着嗓音,信誓旦旦:“肯定会!叔孙兄最讨厌自家人仗势欺人了,从不惯着孩子。”
许烟杪点头,似乎是信了。
然后兵部尚书就听到他在心里嘀咕:【真的嘛?】
【但是他让他孙子陪那些欧罗巴小孩玩时,特意交代过,只要让他们开心,怎么都可以。】
兵部尚书:“????”
叔孙兄,你这是怎么回事呢?以前你不这样的啊!这不打我脸吗!
而且一群欧罗巴人,就算是外国使臣,也不至于如此礼遇吧?!
而那孙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鬼祟地走过来:“黎爷爷,这都是我阿公交代的……”
【这就有些放屁了。】
小孩一副彬彬有礼,恪守忠孝节义的样子,完全不知道有人直接将他的事揭了个底朝天。
【你阿公只是让你陪那些欧罗巴小孩玩,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你就直接带他们上街,干你以前就想干的事情——好家伙,这欺上瞒下的手段,不愧是官宦之家出来的啊,用得真熟练。】
兵部尚书也震惊看着这小孩。
——才七岁啊!说谎都不脸红!
那就更该管管了!
兵部尚书一把拎起那小孩衣领,转头看向许烟杪:“许郎,我先把他送去叔孙兄家里,失陪了。”
当天下午,据说从部门忙完的礼部尚书怒气冲天进了自家后宅,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充溢了一阵阵竹笋炒肉的香味,小孩的哭喊声响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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